我過了兩次二十七歲生日，一次在阿根廷的伊瓜蘇瀑布，一次在巴西的伊瓜蘇瀑布……
文／曹馥年
伊瓜蘇瀑布在腳下奔騰
我過了兩次二十七歲生日，一次在阿根廷的伊瓜蘇瀑布，一次在巴西的伊瓜蘇瀑布。
伊瓜蘇瀑布，瓜拉尼語意謂「大水」，位於阿根廷、巴西、巴拉圭三國邊界。從涼爽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搭二十四小時的車，到阿根廷端伊瓜蘇的入口城鎮伊瓜蘇港市（Puerto Iguazu），不知是不是因鄰近世界三大瀑布之一，這裡的空氣似乎能擰出水。走十多分鐘到旅館，背包背帶已被汗水浸透。厚重雲層像是吸得過飽的海綿，夜裡，雨終於滴滴答答落下來。
這裡的時差比台灣慢十一小時，台灣的生日先到，半天之後，又是南美時間的生日。奇妙的時差，讓我有種多賺半天生命的感覺。
從伊瓜蘇港市到瀑布的車很頻繁，選擇很多，有當天往返阿根廷端瀑布的車，或單程、往返巴西端的觀光巴士。綿綿細雨沒讓空氣變涼，反而更濕更熱，我套著雨衣走進瀑布園區，外頭下雨，雨衣內滴著汗。
伊瓜蘇瀑布有四分之三在阿根廷境內，園內有小火車接駁往眾多步道入口，可以看瀑布在腳下奔騰，也可以在下方被瀑布打得一身濕。但想遠望伊瓜蘇全景，得從巴西端看，各有各的美。
我搭汽艇去衝瀑布，下了整天雨，驚人水勢挾帶黃濁的泥水傾瀉而下，徹底淋了一身。我不會游泳，上次像這樣玩水是小六的畢業典禮，我們前一晚熬夜灌飽幾大桶的水球，領完畢業證書後，色彩繽紛的水球劃過藍天，那是第一次關於水的痛快記憶。
玩到錯過往魔鬼咽喉瀑布的末班車，只好隔天再來。半路遇到日本背包大叔和韓國大學生，我們一起一路聊到大門口，雨仍下個不停，我們乾脆放棄雨衣，孩子氣地跳進地上水坑，濺得彼此一身濕，像是倒帶回童年。晚上，住同一間旅館的阿嬤級背包客Maria幫我慶生，我們在車站旁的自助餐夾滿一盤喜歡的菜，舉杯大喊salud（西班牙文「乾杯」）。
從許願發現生活的簡單
魔鬼咽喉正如其名，像是天下的水都在這裡傾注進地心，轟隆隆的水聲有如千軍萬馬。多付的這一天門票錢吃光我最後幾張阿根廷披索，和當地人擠便宜公車到巴西，車上巧遇曾有一面之緣的韓國男孩，昨天剛去過巴西端伊瓜蘇的他，熟練帶我穿過邊界，下車蓋入境章，一起在三十多度豔陽下等公車。從阿根廷到巴西，我們聊了一個多小時，他接著二十四小時巴士去里約，我得走半個多小時到旅館，在巴士閘門揮手道別，互祝enjoy your trip，而我還是忘了問他的名字。
才相隔一天，巴西端的伊瓜蘇陽光耀眼，每道瀑布下方都有彩虹。巴西端除了步道，還在瀑布旁建了座觀光塔，可以從上至下好好把伊瓜蘇瀑布看個仔細。瀑布濺起的水霧瀰漫幾層樓高，反覆從頭濕到腳，再被陽光烤乾。
我在伊瓜蘇的一間巴西烤肉店狠狠花了二十二黑奧（約台幣兩百元），給自己一頓旅途以來最豐盛的大餐。服務生手中拿著冒著熱氣的烤串逐桌穿梭，一一詢問客人要不要香氣四溢的烤肉、香腸、起司或鳳梨，服務生看我一個人一桌，每次幫我切烤肉就跟我閒聊幾句。聽到我今天生日，突然齊聲幫我唱生日快樂歌。
「許個願許個願！」廚師Homero在大烤爐旁邊翻肉邊鼓譟。
我一時語塞，以前生日，總覺得三個願望不夠，想多跑幾條漂亮的獨家新聞、想多存點錢、想去哪邊走走、想要好多好多。
出發旅行後，我只有一個人、兩個背包，要的東西變得很少很少，每個願望都是渺小的生活需求。希望可以趕上這班巴士、希望今天找到便宜乾淨的背包旅館、希望今天想吃的食材在超市剛好打折、希望換錢時能換到比較好的匯率，而且不要被騙。
一位服務生從沙拉吧幫我拿了塊小蛋糕，我閉上眼，願家人朋友平安健康、願旅程圓滿而有所得。
第三個願望，放在心裡。
回旅館路上，我唱生日快樂給自己聽，中文、英文、台語、亂七八糟的西班牙文、更糟的葡萄牙文。燠熱的巴西三月天，涼鞋劈哩啪啦踩在柏油路上。去年此時，我還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出發，現在已經在路上。突然覺得自己走了好遠好遠，而未來就像這條路一樣往前無限延伸，一切未知，卻讓人無比期待。
我唱著歌回到旅館，覺得這趟旅程是給自己最棒的生日禮物。
●摘自山岳文化出版《出發！到世界討生活：人生逗號，一個女生的環球36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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