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7日 星期三

【2019第16 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短篇小說組首獎】我見到你就好像我已經死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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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2019第16 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短篇小說組首獎】我見到你就好像我已經死了(上)
【慢慢讀,詩】辛金順/隱匿的大象
【剪影】薛好薰/落紅滿徑
【野想到】李進文/父親節

  今日文選

【2019第16 屆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短篇小說組首獎】我見到你就好像我已經死了(上)
廖育湘 (非學校型態實驗教育)/聯合報
圖/想樂

很難得有這樣的作品,這已經是小說家的小說了,絕對的鶴立雞群。作者對文學的比喻、文字的調度,與意象的轉換能力都很強,行雲流水宛如行家。──黃錦樹

這是位天才型的作者,能夠在轉換的意象、比喻間,探討很多事物的層次,並且挖進內裡。他推動意象的能力並不依靠理解,是一篇詩的小說。──鍾文音

這篇有一種奇妙的迷幻感,動物與人的界線是模糊的。很多像詩的句子,以及非常閃爍的片段,作者完全沒有要寫實的意思。他在寫某種意境,有許多去中心的敘事,軸線散逸,但仍然是在處理死亡、失去的主題,有點像隨興的安魂曲。──柯裕棻

企鵝走進海邊的咖啡館表演剛寫好的歌。

牠來過這兒,牠想。在一個雲形瘦削的秋季,沿著整排鬆了一口氣似的椰蔭到來,牠走著。或者說,牠把樂器從琴盒裡拿了出來。金屬鎖釦與琴頸上最粗的弦互不相干地響了一陣,一個惴慄的小節,牠站起身。或者說牠走著,清淡的風拂來時,那些陰影總是快了一拍晃動,光線盪到哪兒,黑暗便緊追而至,快了一拍,又半拍。而本身。本身總是知覺遲緩。鋒利的枝枒正顫抖著落下一束束乾枯的長葉,嘩地將沙灘掃向最近的波浪。

企鵝循著這些木乃伊般的植物遺骸來到這間冒著捲煙的草屋。那時,細小的房梁藤蔓糾結,牆面以結塊的泥土覆蓋,摻雜點點扎人的草棍。吧台布置鯨骨和魚網,有個小活門不厭其煩地發出噪音,來往椰子水和辣油拌麵。屋後的小隔間鎮日熱得像桑拿室,因為這兒用來烘烤內裡填入濃稠芒果醬的圓形小餐包。「海芒果」,菜單這麼寫道。後來牠點了──點了什麼?牠早就忘記,或者不再去想。牠扶起琴身,擺好正確的和弦位置,揚起心底的節奏。第一個音,就要追不上第一盞燈光的響亮。

這個夜晚前所未有的寂靜。

安桀在那個晦暗濃郁的凌晨發現企鵝的迎面與反轉並非總是這麼地全憑好惡。牠懂得誰不問,誰不以為然,誰不曾投入些微心思去聆聽一首歌。他們並肩走著,安桀只見企鵝的側面,那是隱隱權衡的模樣。他們在天未亮的生鮮市場裡散步,經過成堆濕黏的塑膠籃子,用帆布蓋起的不鏽鋼桌,和神木切片一般的砧板。走道兩側的淺渠停止流動,腐敗的葉菜、牙籤、雞毛和魚眼睛卡在中途。

「怎麼說呢這鬼祟的流動就像恆河。」企鵝對安桀說。

「在這漫長、骯髒、混亂的時間之流──你在郵件裡寫。你知道一切你知道嗎,我見到你就好像我已經死了。」安桀說。他善於將一個比喻連到另一個比喻,進而構成獨自生存的契機:「比喻是受夠了一物是一物的僵硬直覺,而直覺這種東西關乎默契。」

「我倒認為比喻只是話術的一種。」企鵝說。

他們轉彎,淺溝裡忽然有了涓流。安桀瞪著那其來無自的動,手腕麻了起來,彷彿緊抓一手的沙礫。血液積滯隨後是流失感,他逐漸暈厥,視野模糊如水底;企鵝的話語彷彿氣泡瑣碎而微小,冰涼的潮水淡淡漩退……他發覺自己躺著,有如擱淺,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壓在他的左手上。

「海膽?」溫暖的黑色毛皮膨鬆地抖了起來,轉過兩隻無精打采的酒橙色眼珠,和耳朵像海平面盡頭的兩片風帆。他的老貓。安桀翻過身,從暖洋洋的肚腹下抽走了手,望見陰森的天空正蓄勢一場午後雷陣雨。

也許企鵝最後什麼也沒說。橡膠水管溢出的一小灘水,因為過重的濕氣無法順利蒸發──我在陽台,他想。安桀爬了起來,先看見那株他三個月前開始栽種的香菜,然後是對面陽台張著大嘴猶如看牙醫的洗衣機。巷口一名女子拐角而來,身上沒傘,踏著靴子急急走過。

他扶著矮牆站了一陣子,等待夢境殘留的積鬱緩慢消融,雨氣漸濃沾襟。直到巷子的柏油路面墜滿深色圓點,他才把貓趕進室內,關上落地窗。

安桀在電腦前坐下,螢幕微暗,仍顯示著他剛編輯過的文件。看來陽台的午休只有極短的時間。他在寫一份劇本,寫到烏鴉飛了二十五公里來到一座新年夜的城市,氣喘吁吁但神祕兮兮地告訴主角某件事情。

「絕對沒有雪景。」他在編劇會議裡堅持場面的僵冷和無聊,「只是非常地冷。除了烏鴉,沒有其他東西從天而降。」然而這種堅持的作用和台詞裡多餘的括號一樣,默默演繹就能略去。

但是劇本裡到處是括號。括號是何其迷人的表現形式,充滿背地裡的暗示──任何語言性的表達都可以被無聲地修飾,甚至直接成為無聲的表達……安桀無法描述他是怎麼在陽台睡著的,簡直像從七樓摔下來不省人事,或他只是在替盆栽澆水,那葉片像被某個著魔的理髮師亂剪一氣的植物……但他的老貓。海膽就站在門邊。牠知道整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牠不會說。牠略過。千萬種可被敘述的時空關係似乎都可以理解為括號裡外。

安桀停止思索。雨越下越浩瀚,彷彿夾帶著隕石、火山灰、太空垃圾,令他無言和迷惑。

企鵝今日帶來的樂器是低音大提琴和一台小小的木琴,只有十四個鍵,但全是黑鍵。牠用它寫了許多隨想曲,大多是現場表演時即興編排的。牠熱愛即興必將導致的無以為繼,牠認為創作──寫就,近乎一種對命運過度洞悉後的干涉,是幕後行兇,但也十分爽快並且滔滔不絕。咖啡座的觀眾不多,他們漫不經心地談話,將義式濃縮澆在冰淇淋上,完全不好奇這個鬱鬱寡歡的音樂家準備帶來什麼樣的演奏。連企鵝自己也不好奇。無論如何,但願好過那些彈著弦沒調緊的吉他、翻唱流行歌曲的少年少女。

企鵝在傍晚抵達,拎著琴盒踏進咖啡店的門口,要了一份菜單。上面早已沒了「海芒果」,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名為「阿芙加朵」的甜點。牠朝著店後的小房間走去,卻直接來到了海灘。貝殼碎片卡在漂流木的筋骨裡,夕陽一副懶得再說的表情浸入汪洋尺寸的浴缸。三十公尺外,海的指尖風平浪靜,一如那天牠隨著伊本游向擱淺的殺人鯨的完美天氣:高溫,燦爛,迷幻。

伊本游得比牠快一些。先前,她在餐桌的對面攤開一張有著橢圓形碳跡的炎熱餅皮,將Tabasco醬抹勻。「我幾乎可以用Tabasco來點眼藥。」她說。

「你會失明。」企鵝用刀子吃著什麼。牠不記得。

「也是。」伊本俐落地添入其他配料,捲起餅皮。

「你剛剛來的時候有看到海上的礁岩嗎?形狀接近這個咬痕……」她咬了一口捲餅,「礁岩的背面擱淺了一隻殺人鯨。」她停下,觀察企鵝的反應。企鵝不動聲色。「你不想靠近點看看嗎?」

「那是我的天敵。」企鵝說。

「牠死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還沒失明。」

他們在晴朗的下午四點游向那塊適合三人派對的礁岩,但那石頭彷彿無根似的,不斷往外海漂遠。他們稍停下來休息,仰躺在水面遙望無雲的寂空。

「這樣的水溫不會出現殺人鯨。牠們會和被開水燙傷一樣熟透死掉。」企鵝說。

「是喔。」伊本說。「之前有個人告訴我,殺人鯨才不會莫名其妙地殺人,但是他會。」

「聽起來情深義重。」企鵝說,「這不過是一個比喻。殺人鯨。或者我們叫牠黑白鯨。」

「很好。」

他們繼續游泳,不時擊出一些水花,下潛到深處再逆俯衝而出。一陣大風帶來玻璃般的大浪,伊本嗆了一口,咳得要脫臼。「上岸咳吧,」企鵝說。伊本爬上礁岩較緩的一側,又咳,「這絕對沒有比吞下一匙芥末還糟。」她使勁揉著眼睛,轉頭查看言外的屍體。

「沒有殺人鯨。只是一隻很小的鯊魚。」她對游近的企鵝描述,「背鰭折了。」

企鵝停住。然後再度撥水而行。伊本躺下,後仰頸子,看見那間冒煙的草屋顛倒過來。沙灘上有個人在海浪舔拭的區域堆沙堡,戴著長長的灰藍色頭巾……那沙堡持續塌陷著。

「我想牠是在漲潮的時候來的,但來不及在退潮時儘快離開。」企鵝站在伊本的旁邊,低頭檢視半腐的鯊魚,牠右邊的眼珠掉進岩石的夾縫,螃蟹在骨骼間遊走。

「聽說殺了嬰孩會一輩子聽見哭聲。」伊本說。「你想鯊魚會哭嗎?」

「我不知道。你會哭嗎?」伊本沒懂,但企鵝也不再提。

「前不久有個劇作家寫信給我,說他常常在沒有下雨的時候,一個人騎車到這裡,沿著海岸線散步一場電影的時間,然後到北側的咖啡屋,從那扇難以打開的毛玻璃木框窗看出去──整個海灘就變得有些舊,有些綠,有些枉然。他這樣寫。」

「這兒沒有咖啡屋。」伊本反駁。

一隻烏鴉不知何時停在了鯊魚的鰓裂上,默默啄著剩餘的肉屑。牠像個氣候難民,毛縫塞滿鹽巴和某種綠色植物的細碎葉片,彷彿是從遙遠的天地間直飛此處的溫暖和落寞……「他很年輕,所以為那片風景感到憔悴。無風的白天,他會夢遊,他說自己走在鯨魚身體裡:從氣孔鑽進去,經過顱腔頂部,沿著血管下到舌頭,踩著舌頭像踩過一片廣場,直直往心臟而去。他說鯨魚的哭聲要在他們的身體裡面才聽得到,但整個夢非常非常地臭,他得清醒過來才能開始憂傷。」

企鵝移開對屍體和烏鴉的注視,轉向伊本。「我想鯊魚也是這樣封閉的音箱。」

伊本睡著了。她的頭髮一根根黏在耳朵上,嘴角的橘紅色醬汁奇怪地沒被海水沖刷乾淨。企鵝眺望了一陣岸邊,遠方的沙堡已被完全抹平,椰樹晃動的暫留殘影是藥劑的粉紅色。牠覺得自己就要中暑。

企鵝從背脊的羽毛下悄悄地拿出一把刀,瞄準伊本拉長的脖子。

刀子握起來非常平靜。(上)


【慢慢讀,詩】辛金順/隱匿的大象
辛金順/聯合報
躲在生活中的大象,學習在生活裡

成長,隨著人群

等待紅綠燈和越過斑馬線,並穿過

想像的曠野

尋找一朵遺落在高樓裡的曇花

日子敲打過每一條街巷,如思想和

石頭,對峙

關於死亡與永恆的問題

在樓和樓之間,探問生命,以及

存在的意義

而躲在城市裡的大象,讀懂人心

來去的雲朵

或躲在自己的身體內,偷窺慾望

攀爬出了許多關係

在談話和微笑中,留下了一道

又一道

彼此劃下的傷痕

有時語言走到很遠了,記憶趕不上

聲音的消逝

只能跟在時光的背後,逐漸的

消瘦

躲在城市裡生活的大象,依舊每天

穿過時間,穿過

想像

簡寫人生,繁寫夢

繼續

在自己的世界裡流浪


【剪影】薛好薰/落紅滿徑
薛好薰 文˙攝影/聯合報

那日參觀一座花園。首先走入視線的是一畦一畦玫瑰,在陽光下朵朵像點燃的美麗焰苗,帶刺的枝條婆娑搖紅,讓觀者心情逐漸升溫、沸騰。還好,不遠處有座白色大風車悠悠轉動著,給視覺捎來些許涼意。

再靠近些,便看到一地零落殘瓣。

由枝上到地上,沒有歷經多少時光,玫瑰轉換了形貌卻還來不及變得僵黃,沒有顯現哀傷的色調。那落地的姿勢,如此泰然自若,臨到這一刻,仍維持豔骨與風流。

不由得憶起年少時讀的詞:「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當時真真切切感受到詞人的嘆惋,那個「應」字,描摹未來可預料的衰敗,充滿了無可奈何。

而多年以後,眼前的落紅滿徑,不知為何?看起來竟沒有昔日想像的惆悵。

(本欄歡迎投稿,文長以300字為度,附照片一幀,稿寄:lianfu@udngroup.com)


【野想到】李進文/父親節
李進文/聯合報
前述人生,譬喻太多,不如簡單一朵花謝。

多所形容,都是敗筆,句點也想有意義,何況是結束你。

不記得你有過這種節日,鄉間老派討海人,海是一份藍莓奶油蛋糕,船是一根一根蠟燭,狂風吹,有人真的熄了。

靈魂設定在傍晚,趕一頭太陽過台灣。晚霞如內衣,終將脫去。夜來了,來得那麼努力。

節日總要蛋糕吧,蛋與麵粉有協議,楓糖也有規勸水的比例,按照步驟就能送進心中高溫烤,火化時你為何不能變成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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