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約莫七十來歲,一頭蓬鬆白髮,黝黑的皮膚,花布杉子,黑色工作長褲,赤著腳,一雙厚繭的手板,坐在古厝庭院前正忙著勞動,身體看起來特別硬朗。
我起初好奇老婦前頭擺放的成堆綠色植物,看似花兒,又不似花類;看似芋梗,又顯得特別修長,於是趨近細瞧,啊,原來是極少見的蓮蓬,脆綠熟成的蓮蓬,已被農人集體做了採收。老婦人此刻的工作即是取擷顆顆青澀帶殼的蓮子,並將蓮子集中一處。
我原以為蓮子就是乳白色滋味脫俗的粒狀物,這回有幸親眼見到原汁原味的採收過程,方察覺新鮮的蓮子是這般模樣,內心的感受是澎湃的。老婦人單獨做著固定的農活兒,見她將蓮子裝滿一個水勺,接著又取來一只老式的灶爐飯鍋,繼續將蓮子投入。
我拿起相機在距離老婦約三、四公尺的地方抓起畫面,她一開始忘情於工作,並未察覺,後發現這陌生人似乎佇足良久,於是自然抬頭隨意一看,發現了我手中的相機。她起初略感羞澀,將臉部微微往左後側轉,接著索性將右掌遮了遮右臉,但僅僅維持了數秒,老婦趕忙又繼續採蓮的活兒。
我心頭一凜,於是作輕鬆狀,與老婦人攀談起來:『歐巴桑,這蓮子採收我第一次看到呢,心裡特別歡喜,讓我拍幾張當作紀念吧?』
『歹看啦!黑白穿擱沒穿鞋打赤腳,你拍蓮子就好啦!』老婦靦腆笑著,態度顯然親切、和善,並不排斥拍照。
『您放心啦!您今天採蓮的扮特別美,不用特別打扮就很美。』我確實是由衷說出了這幾句話,難道還有比這般樸實自然、正忙於採蓮的婦人更動人的?
在她的默許下,我從容按下快門,並默默欣賞這蓮蓬與蓮子的模樣。見一大束連梗的蓮蓬就插在一個窄口的大陶甕裡,有別於尋常的各色花兒,煞是好看有味,形成一幅難得一見的奇景。老婦將蓮蓬頭另外剪至一個大盆子裡,然後一個一個將蓮子挖盡了,變成空殼的蓬子就堆在一旁空地,像極一座青色的小山。
後來又加入幾個婦人一齊採蓮,頃刻間多了不少聊天的伴,老婦人竟漸漸忘了相機與我的存在。後來是老婦的兒子出來招呼我們幾人,他很自信地介紹一道新鮮帶殼現炒的香酥蓮子,索價一百塊錢。我們正饞著美味,隨即點了一盤細嚐,香酥蓮子果如其名,外殼酥脆爽口,一經咬開,蓮子的香氣在口腔裡奔騰,整個味蕊瞬時漾開,果肉綿密滋潤,果香綿延不絕,最後送入食道,蓮子略帶的情意,此刻卻纏綿交疊,久久不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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