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歐洲行簡直淪為憋尿與找廁所之旅，只是從一間廁所到下一間廁所，再下一間廁所，中途順便參觀景點……
要錢的廁所
常想攜帶一顆巨大的膀胱到歐洲。
在歐洲上廁所常得花錢，少則十元，多則四十元，大多為二十元（○．五歐元），不像在台灣，廁所如同陽光空氣水，免錢得理直氣壯，結果我到歐洲自助旅行總千方百計想省廁所錢，如同心魔，屢屢對自己說：「這趟旅行認了，預先編列一千元的上廁所預算不就輕鬆了嘛。」卻仍不甘心。歐洲的自來水倒多能生飲，等於省下買水錢，我又對自己說：「歐洲是上廁所要錢，台灣是買飲料解渴要錢，各有千秋，你就認了吧。」但仍想不開，一次次歐洲行大傷腦筋。
免費廁所的分布各國不同。有些公廁免錢，有些公廁要錢；有些車站廁所免錢，有些車站廁所要錢；瑞士的百貨廁所免錢，德國的百貨廁所要錢。為了弄清狀況，我常得在入口徘徊，若看到形跡可疑的小窗口暗叫不妙，隨後身旁路人上前，小窗口伸出一隻枯瘦老手，向他要錢，我立刻掉頭尋找下一間廁所。
麥當勞跟星巴克是知名上廁所據點，但也不一定，有些地方門上偏偏裝號碼鎖，要你先消費，跟店員問到密碼才能上。我見狀常冥頑不靈地用力猛轉鎖頭，奢望應聲打開，明知會落空還是猛轉，因為目的已轉為發洩──靠，不讓我上廁所，我就轉壞你的門！下一秒恢復理智，輕拍門把安撫，轉身擠出微笑裝成文明人優雅離去。
有些地方的廁所幾乎絕對免費，例如博物館、美術館、你住的旅館、你去的餐館，這種我必定把握，而且不只小解而已。某次我在博物館廁所小便斗前鬼祟許久，等一位老伯終於洗完手出去，四望無人，立刻撲向洗手台掏出寶特瓶裝水，裝到一半有人進來，連忙收起裝作沒事，等他走進大便間又開始裝，最後捧著水瓶興奮離去，雖然瓶裡不只裝著水，也裝著少許他的屁味。
免費的飲水
說到裝水，熱水因管線問題全不能裝，其餘見仁見智。有人唯恐廁所的水是糞水回收，我仍照裝不誤，反正眼不見為淨，就像在餐廳吃飯，誰知道大廚會不會大便完沒洗手直接抓蔥末撒在你的牛肉麵上。去完巴塞隆納，倒聽說那裡的水不適合生飲，先前去的朋友共四人喝到癱倒床上兩天不能動彈。幸好我沒事。
這份執著導致我在許多城市都要找個免費廁所據點，例如布拉格的某間百貨，法蘭克福采爾大道上眾多百貨的其中一間，每兩、三小時回去如廁裝水，走累了怪自己蠢，浪費的腳力與時間換算成錢遠遠不只二十元，但仍邊怪邊繼續走──不理性才是人。多少人在台北街頭揮汗排隊三小時，只為了拿一個價值五十元的福袋，打開一看還是自己最不想要的東西。
我的歐洲行簡直淪為憋尿與找廁所之旅，只是從一間廁所到下一間廁所，再下一間廁所，中途順便參觀景點。攤開地圖，標示古蹟、公園、廣場，更標示一處處廁所據點。有時耽擱了，意外了，膀胱脹大再脹大，衝進圖書館發現廁所要錢，忍住，下一間要三十元，再忍，下下間十五元勉強上了。
上完懷念起台灣，廁所免費的台灣，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而這份珍惜是旅行的意義。但台灣又太方便，一點尿意就進廁所，不太意識到膀胱的存在。可以說，我的膀胱是到歐洲才誕生的。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於是回台灣後，我又懷念起歐洲街頭憋尿的艱辛，懷念起膀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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