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繼「左」派的批判傳統,關注運動場「外」的議題。永遠立足在「野」黨的位置來思考。
內容簡介:運動場上的美好,是我們熱愛它的原因,但運動也是一個國家社會具體而微的體現。
左外野這個位置,大概是棒球場上最邊緣的位置,既沒有中外野的遼闊範圍,也沒有右外野雷射肩直傳三壘的奪目。但無妨,非主流就是《左•外•野︰賽後看門道,運動社會學家大聲講》的本意,而左外野這三個字,更是陳子軒對於「運動社會學」這個學門的期許:承繼「左」派的批判傳統,關注運動場「外」的議題,以及永遠立足在「野」黨的位置來思考。近年來,台灣對於運動員處境的論辯、國族意涵的鬆動以及新媒體的出現,在在使這個領域越趨豐富與值得關注。評論觸及國族、性別、文化、媒體、教育、體育政策等面向,涵蓋的運動項目以及體育名人不勝枚舉。立足台灣、放眼國際的體壇大小事,陳子軒以深入淺出的方式,將社會學與文化研究等學科觀點帶入運動評論中,既平易近人又充滿知識性。讀者可藉由陳子軒提供的多元視角,批判性地省思體壇世界包羅萬象的議題,以及運動與現代生活的關係。
作者介紹:陳子軒 ,威斯康辛大學新聞與大眾傳播博士,國立體育大學體育研究所教授,台灣運動社會學會副祕書長。主持多項科技部運動與媒體研究計畫,並在課餘擔任FOX體育台美國職棒MLB球評。研究專長為運動社會學、流行文化與媒體觀察。除了以球迷身分關注運動場內,更致力研究場外種種面向對於運動場域的影響。
搶先試閱:〈我的陳金鋒時代〉
一九九八年的曼谷,朴贊浩投出的球直接被送到球場外的停車場;二○○一年的天母,面對中村隼人的振臂一呼;二○○四年的雅典,上原浩治那個沒掉下來的指叉球;二○○七年的台中,達比修看著飛向中右外野的完美弧線,都已經是烙印在我們身上、無須贅言的片段。而這些投手的名字,隨著一支支的全壘打,就成了我們記憶陳金鋒的方式。你總會憶起那時的你,在哪裡。對我而言,那個名字是西伊(Bobby Seay),那支安打是支一壘安打。二○○五年的美國國慶日,就在我完成口試,打包行李,準備告別美國、返回台灣的夏日,亂七八糟的房間裡充滿一箱箱待運的紙箱,卻還是打開電腦的MLB TV,聽著史考利(Vin Scully)爺爺的轉播。七局上半,沒有人出局、滿壘,道奇隊零比三落後。輪到投手的打擊,原本道奇隊總教練崔西(Jim Tracy)已經換上左打的韓國打者崔熙燮準備代打,但洛磯隊順勢換上左投西伊,崔熙燮連打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換上右打的陳金鋒來反制,纏鬥到第七個球,一個偏低的速球被他直接打回投手丘。是一支帶有兩分打點的安打!終於。站在一壘上的他,沒有棒打中村隼人的怒吼,但臉上微微顫抖激動著的神情,卻是我從未見過的陳金鋒,這支安打,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從二○○二年到二○○五年,崔西彷彿成了全台灣棒球迷的頭號公敵,台灣的球迷始終抱怨著他不願意給陳金鋒更多的機會。大概命中就是跟叫傑森的犯沖吧,同為外野手的渥斯(Jayson Werth)、葛拉博斯基(Jason Grabowski)、瑞普柯(Jason Repko)上場的機會就是比陳金鋒多的多。在那支「終於」的安打之前,他從二○○二到二○○四年,只有兩場大聯盟先發的機會,累積了十四個打數(另有三次四壞球),沒有打出任何安打。就在打出生涯首安之後,隔天為自己掙來難得的先發機會,首打席也再揮出安打,但之後又恢復板凳與跑龍套的角色。二○○五年七月二十日,代打面對曾經在一九九二年隨著教士隊小聯盟球隊來台訪問的沃雷爾(Tim Worrell),吞下了三振,這也是陳金鋒大聯盟生涯的最後身影。二○○五年季中,王建民穿上了洋基隊的條紋球衣,季末,陳金鋒未再獲道奇隊續約,彷彿與王建民已完成了交接。
一九九九年,陳金鋒踏上征途。那時的我,跟許多年輕球迷一樣,把進入運動媒體視為夢幻工作,一心踏上我的追夢之路,因緣際會成為緯來體育新聞翻譯外電的工讀生。在網路訊息還不是那麼發達與即時的年代,我和當時的長官文大培與主播廖士堯便想著如何追蹤報導陳金鋒的表現,好不容易找到《今日美國》是極少數刊載小聯盟1A的媒體網站,只能盯著陽春到不行的純文字網站一直按重新整理,只為了一張在晚間體育新聞秀出的陳金鋒戰報。後來,他那賽季在1A的聖伯納迪諾狂奔隊打出了道奇隊體系的小聯盟史上首次三十轟三十盜的紀錄,彷彿我也一點一滴地見證了這段歷史。二○○二年九月十四日,他終於成為第一位升上大聯盟的台灣人。
台灣人在大聯盟的首轟是郭泓志打出來的,甚至曹錦輝都搶先陳金鋒一步,打出台灣選手在大聯盟的第一支安打。身為這個世代台灣最具代表性的打者,讓這些紀錄被兩個投手拿去,看似情何以堪,卻完美地反襯出那些年的陳金鋒在個人生涯與國家隊之間抉擇的偉大。或許在某個平行宇宙裡,沒有「又是高志綱」的二○○三年亞錦賽,也就沒有雅典奧運可打,儘管就沒有了那支從上原浩治手上敲出的全壘打,但或許他在那個夏天就站穩道奇隊的外野,現在還在大聯盟領著千萬年薪的可能就是陳金鋒而不是渥斯。但,那就不會是這個神樣的陳金鋒。看著他代言的汽車廣告、告別賽的宣傳影片,我總是邊看邊罵:「應該可以拍得更好吧!拜託!陳金鋒耶!」因為這些影片配不上我的陳金鋒。但,又有什麼可以呢?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體育課?
什麼都不會做的人,才去教書;教書都教不好的,才教體育課。(Those who can't do, teach. And those who can't teach, teach gym)── 伍迪.艾倫(Woody Allen),《安妮霍爾》(Annie Hall)
課綱微調牽動各個科目的生態,各學科紛紛加入搶課的行列,體育課當然不自外其中。但,我們需要什麼樣的體育課?小時候,最期待的就是體育課,因為那是一顆躲避球就可以搞定的年代。儘管也上過跳箱、墊上運動等等各式各樣的運動項目,但所有男生一上課就哀求著老師打躲避球,老師既輕鬆,看起來「大部分」學生又開心,何樂不為?相信那是我這個世代的共同記憶,我也從來不懷疑這樣的體育課有什麼問題。但仔細想想,「躲避球」或許就是問題所在。別誤會了,我愛躲避球,還打到入選國小校隊,愛打熱血高校躲避球的電動,《鐵男躲避球》重播第三十八遍還是會停下來看一下。但是,在年紀小小時就接觸躲避球、甚至還成了體育課最主要的活動,卻可能從此扼殺了許多人對於運動的興趣,使得對於所有運動心生厭惡與恐懼。躲避球,它是一個合理化恃強凌弱的項目。當然,所有運動項目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特質,但是這樣一個以球作為霸凌工具,大剌剌地以身體作為攻擊目標的運動項目,是否應該放在如此塑造運動第一印象的黃金時期,那就值得商榷了,畢竟這或許是我們這世代許多女性厭惡體育的原因。
大太陽底下揮汗與怕晒黑,是許多注重外表的人不愛上體育課的原因,連體育老師自己在上課時都包得緊緊的,甚至還撐著陽傘,如何叫學生愛上這樣的情境?「一白遮三醜」的審美觀念先天阻礙了運動對於人們的吸引力,但這是現行體育課所難以撼動的外在價值;當已經厭惡它了,你還強塞給他,是不是更容易造成反效果?一旦離開校園,終於可以脫離體育課了,能逃多遠就有多遠。因此,除了保有運動技能提升的既有目標之外,我們不妨試著從另一方面思考體育課的可能性。體育課也可以是一種「運動識讀」的經驗,它可以不只是「透過」(through)運動學習,也可以是學習「關於」(about)運動的課程。我們可以引領孩子們欣賞運動之美,領略淺田真央冰上曼妙舞姿、梅西出神入化的盤球、馬查多(Manny Machado)毫不費勁的行進間傳球、科瑞(Stephen Curry)荒謬至極的三分球手感、許淑淨奮力舉起槓鈴的爆發力。所以當他們穿上溜冰鞋連站都站不穩、用腳停球停得亂七八糟、棒球對角線長傳怎樣丟都是挖地瓜、從國小上到高中的三步上籃都還很掉漆、舉幾下二十磅的啞鈴就哇哇叫時,或許就能理解運動員的價值。
體育教學當然是門專業,但是運動卻不該只把技能提升當作唯一目的。如何讓孩子愛上廣義的運動,會比把目光限縮在體育更為重要。體育老師不是只有透過時數才能得到尊敬,我當然理解現行教育體制下「時數等於資源」的荒謬現實,但時數之外,體育老師的地位提升也可以從體育課的內涵開始。如同開頭的那段伍迪.艾倫尖酸刻薄的語錄,體育教學不被看重,在運動文化底蘊深厚的美國況且如此,更別說長期處於邊緣的台灣。因此,不妨先教給孩子們一顆愛運動的心,或許要比上更多的體育課重要。 ▶▶ 閱讀更多 陳子軒《左•外•野︰賽後看門道,運動社會學家大聲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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