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困境,卜卦求籤?上網問鄉民?與其懷憂喪志,不如一起讀莊子。 從日常生活的解惑,到真實自我的追尋,且看苦子如何解讀莊子!人生只有這一條路,走得好就是成功、走不好就是魯蛇?--好消息!莊子就是要告訴你,並非如此。
內容簡介:人生得意需盡歡,失意就來讀莊子。人生如夢,夢如煙,煙如屁;凡事有什麼好Care的? 比起廣大無垠的宇宙,比起地球悠遠的歷史,我們人類不管達到什麼樣輝煌的成就,都只是「滄海之一粟」,相形之下是非常渺小的;而所謂的雄偉大國,也只不過像是蝸牛的一根觸角;更不要說是個人所能建立的那一點點功業了,簡直連一粒灰塵都比不上……這樣看來,還有什麼好自以為了不起的?還有什麼好看不起別人的?
作者介紹:苦苓 ,本名王裕仁,1955年生,祖籍熱河,宜蘭出生,新竹中學、臺大中文系畢業。
曾任中學教師、雜誌編輯、廣播電視主持人,獲《中國時報》散文獎、《聯合報》小說獎,《中外文學》現代詩獎及吳濁流文學獎,著作五十餘種,暢銷逾百萬冊。
之後於雪霸國家公園擔任解說志工,沉潛8年,驚豔於天地萬物超乎想像的各種生命形式,遂提筆書寫自然。
搶先試閱:〈你會做人嗎?做人真的很難嗎?〉
現在你的行為,就好像拿著智慧的光華,去照亮別人的汙穢,來顯示你的清白。你這樣做,當然人家就容不下你了。
我們常常聽說一個人被說是「很會做人」或是「會做事、卻不太會做人」,但是既然生而為人,只要活著就已經在「做人」了,哪有什麼會不會的呢?
原來我們在做的這個「人」,不是我們自己這個人,而是我們身邊所有的人:如果我們跟大多數人處得好,就是會做人;相反地,不太能夠得到人家的好感或是好評,那就是不會做人囉!
問題是「人有百百種」(臺語),難道對每個人我們都要討好他、順他的意思才是會做人嗎?那樣活著也未免太辛苦,簡直像是有一百個婆婆的媳婦,光是用想的就快累死了—也可見得做人一定不只是光討好別人而已,顯然還有別的「楣角」(臺語,訣竅之意)。
楣角一:做人不要太「囂掰」
吳王渡江之後,來到一座山上。
山上有很多猴子,牠們看見有生人來了,紛紛躲到深山裡去了。其中只有一隻猴子在樹上跳來跳去,一點都不怕人。
吳王見了,就張弓射牠。那隻猴子很靈巧,閃一下就躲開了;吳王連續射了好幾箭,都奈何不了牠。
於是吳王就叫身邊的手下一起放箭,一轉眼就把那隻猴子射死了。
吳王對顏不疑(人名)說:「這隻猴子雖然靈巧,但是就因為誇耀自己的靈巧,所以送了性命。」
顏不疑回去以後,就拜董梧做老師,三年不出門,來去除自己驕傲的習性。
看來吳王也很會「機會教育」,甚至不排除是故意射這個猴子給顏不疑看的。想來這個顏某是有一些本事的,才能跟隨在吳王身邊,但一般有本事的人難免有些驕傲、看不起別人,也就很容易遭到猜忌、排斥,反而成了團體裡不受歡迎的角色……吳王這麼做大概是在提醒顏某不要太「囂掰」(臺語,囂張),否則如果處處被大家排擠,就算真的想做什麼事也很難成功,吳王也很難繼續重用他。
每個人都想表現良好、超越別人,得到大家的讚美與尊重;問題是能夠得A+的畢竟是少數,而如果因為自己成績(或績效)好而洋洋自得,甚至表現出看不起別人的樣子,大多數表現平庸的人自然會嫉恨你、抵制你,甚至設法破壞你的名聲。
雖然古人說「不遭人嫉是庸才」,但越是表現出色的人,而更應該謙和有禮,不讓別人感受到壓力,或是自慚形穢。這樣子至少可以在團體中維持和諧的關係,別人縱然不能成為你的助力,但也千萬不要讓他們變成阻力……自古以來,許多人自認英明卻一事無成,往往怪罪於無人賞識或運氣不佳,卻從來沒有檢討過自己就像那隻過度誇耀靈巧的猴子,在人生的戰場上早已經被亂箭射死了。
記得我小時候功課很好,考試必定是第一名,老師指定我當班長,模範生當然也是我……我自以為比別的同學都厲害,當然不用對他們太過客氣,動不動就會對他們說:「阿這個很簡單啊!」「你們怎麼那麼笨哪?」「欸講了你們也不懂啦!」同學們大多唯唯諾諾,也不敢還嘴,我還以為他們都很佩服我。
但是有一次老師不在,他們就忍不住「起義」了,集體霸凌我,雖然沒有傷害我的身體,卻用了許多難聽的話辱罵我,讓幼小的我十分震驚。
老師也很緊張,事後還特別到我家向我爸媽道歉。但是爸爸問明事情經過之後,什麼也沒說,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叫我帶一大包糖果去分給全班同學吃。
我心裡雖然不太服氣,心想怎麼壞孩子沒有受到應有的處分,但還是照爸爸的吩咐做了。沒想到同學們吃到平常難得嘗到的糖果(在那個時代是很難得的!請把時光倒推五十五年),而且很意外地並沒有受到老師的處分,從此對我的態度就變得比較溫和了。
我好像多少也體會了這其中的道理,不但偶爾會帶好吃的分給大家,還會把心愛的漫畫書帶來給大家看,後來還發現幫助同學做功課也不錯,甚至也能跟功課不好的同學「稱兄道弟」……慢慢地發覺大家似乎越來越接納我了,我也越來越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了不起,值得高興的反而是可以跟大家打成一片,這是比考第一、當班長、當模範生更值得高興的事呢!
後來老師開放全班票選班長,我竟然高票當選,在大家高興地簇擁著我的時候,我隱隱約約好像懂得了一點做人的道理。
我小時候就懂了的道理,有的人老大不小了卻還不明白,「做人失敗」指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
楣角二:「虛心」了,才能「受教」
再來說楊朱,他想跟老子學道。
沒想到老子一看到楊朱就嘆氣說:「你這個人真是無可救藥。」楊朱聽了,一聲都不敢吭。
兩個人到了旅舍之後,楊朱恭恭敬敬地替老子準備好毛巾臉盆,侍候好老子之後,才趴在地上向老子請罪。
老子說:「看你那一副跋扈的樣子,人人見了你都會害怕,你還想修什麼道?」
楊朱急忙說:「我一定遵從老師的指教,好好地自我反省。」
楊朱剛到這家旅舍的時候,主人很害怕得罪他,客人也不敢和他在一起,只要看到他來就紛紛讓開。
但是過了一陣子,楊朱要離開旅舍的時候,態度已經大大改變,旅舍的每個人都和他很親熱,甚至搶著要跟他坐在一起。
楊朱可能沒有跟小時候的我一樣,拿糖果和漫畫書給大家分享,但很顯然他對人的態度是不一樣了:想像一個辯才無礙、咄咄逼人的讀書人,忽然變得對人很客氣,講話也很謙和,甚至不吝於讚美別人,當然會受到大家的歡迎啊!
也可見得:做人並沒有那麼難,未必要處處討好別人,只要完全用平等心來對待他人,正所謂「滿招損,謙受益」,別人對你的回饋,一定會讓你收穫滿滿的。
所以老子其實沒有真的教楊朱什麼,只是去除他的驕傲而已,而一個有本領的人只要沒有了驕衿之心、傲慢之態,「虛心」了之後,才能夠真的「受教」,也才能繼續進步、邁向成功。
楣角三:唱高調會被討厭
孔子周遊列國,被圍困在陳、蔡之間,因為缺乏糧食,有七天沒有開伙吃飯。
太公任前去問候他:「你這次幾乎遇害了嗎?」
孔子說:「是的。」
太公任又問:「你討厭死亡嗎?」
孔子回答:「那當然!」
太公任說:「我不是對你說過避免危害的道理嗎?東海有一隻鳥,叫做意怠。這隻鳥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本事:飛行的時候,還需要別的鳥來帶領;棲息的時候,牠要混在鳥群之中;吃東西的時候,也不敢搶先;所以牠一直能夠保住性命。你看那長得直的樹木,最先被砍掉;甘甜的泉水,最先被人家取光;這是很明白的道理。現在你的行為,就好像拿著智慧的光華,去照亮別人的汙穢,來顯示你的清白。你這樣做,當然人家就容不下你了。」
孔子聽了以後大為覺悟,就辭別了朋友,離開了弟子,獨自到山林裡修道去了。
這個故事顯然又是莊子在吃孔子的豆腐,但是也不完全沒有道理:孔子在那樣的滔滔亂世倡禮法、講仁義,確實是有一點在「唱高調」,尤其老是覺得別人沒有眼光、自己懷才不遇,說難聽一點,簡直就是在「自命清高」。
而當一個人被大家這樣定位的時候,或許還能擁有一群忠實的「粉絲」,可是真正有影響力的人卻覺得你的一言一行似乎都是對他們的反諷,即使表面上不方便(或者沒能力)反對你,但也絕對不會真心誠意認同你、幫助你,不在背後說壞話、扯後腿就不錯了。
記得有一次朋友聚會,忽然有人問到書本的蝴蝶頁是什麼意思,大家面面相覷,我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了;本來這也沒什麼,壞就壞在有人很佩服地問我「你怎麼知道?」,我竟然輕率地回答說:「這是常識啊!」—這下GG了!我這樣不等於是在嘲笑他們都沒有「常識」嗎?光因為這句話,這些朋友對我的態度都變了,雖然還不到「翻臉」,但顯然已經不太想「見面」。
我懊悔不已,後來常常在想,當時我如果說:「沒有啊,就剛好不小心在書上看到的,這種知識也沒什麼用,好玩而已。」朋友們應該都會覺得舒服自在多了。說來說去,如果能夠「視己如人」、「待人如己」,那麼「做人」也不過就是真心誠意、完全平等地對待別人(當然也就會多為別人著想)而已。
當然一個人在某些方面表現傑出,難免自覺不同凡響,很難把不如他的人完全當作「跟我是一樣的」,偶爾流露出高人一等的神情,或輕視對方的言行,似乎也在所難免。就像有很多「博士」,只要提到其他「非博士」的人,臉上就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輕蔑,卻沒有好好想過:博士只不過是一個學歷而已,有需要變成一個頭銜,整天掛在自己「頭上」嗎?可見得關鍵不在於這個人的成就到底有多高,而在於有沒有一種「自以為了不起」的傲慢心態。
其實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不管在任何領域裡,都有人比你厲害。例如我愛讀書,自己覺得書讀的也不少,但是看到某些作者涉獵之廣,引經據典、運用自如,才知道人家才是真正書讀得很多的,而且重點是:他從來不刻意對人強調這一點,只是從字裡行間自然流露出來而已。
雄偉大國,只不過是蝸牛的一根觸角
我們來看莊子所舉的另一個有趣的例子:
魏惠王和齊威王互相結盟,不久齊王先違背了盟約,魏王很火大,想要出兵懲罰對方。
那時候惠子正在魏國,就叫戴晉人去見魏王。
戴晉人對魏王說:「有一種叫做蝸牛的小動物,大王你知道嗎?」
魏王說:「知道啊!」
戴晉人說:「有一個建國在蝸牛的左角上的,叫做觸氏;另外一個建國在蝸牛的右角上的,叫做蠻氏。觸氏和蠻氏常常為了爭奪土地,互相攻伐,死傷的人動不動就有好幾萬;軍隊互相追趕,一來一往也常常要半個多月。」
魏王說:「你這是在胡說吧!哪有這種事?」
戴晉人說:「大王你以為我在胡扯嗎?讓我證實給你看:我問你:天地四方有邊際嗎、有窮盡嗎?」
魏王回答說:「當然是無窮無盡。」
戴晉人說:「好啊!在天地之中有一個魏國,魏國中有個大梁城,大梁城中有個宮殿,宮殿中有個大王,那請問大王和蝸牛角上的觸氏或蠻氏有什麼不同嗎?」
魏王聽了以後,惆悵了很久,都回答不出來。
這就呼應了莊子第一篇所提到的「相對論」:比起廣大無垠的宇宙,比起地球悠遠的歷史,我們人類不管達到什麼樣輝煌的成就,都只是「滄海之一粟」,相形之下是非常渺小的;而所謂的雄偉大國,也只不過像是蝸牛的一根觸角;更不要說是個人所能建立的那一點點功業了,簡直連一粒灰塵都比不上……這樣看來,還有什麼好自以為了不起的?還有什麼好看不起別人的?
最成功的做人,就是努力讓自己達到比較高的境地(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來說),卻不讓其他人絲毫有一點覺得他不如你,而且很清楚世上還有許多人是在自己之上的—如果能有這樣寬廣的胸襟、「容人」的雅量,應該就是最好的立身處世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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