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8日 星期日

三塊餅乾怎麼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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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講義 三塊餅乾怎麼分
那些年,身披海風的小女孩
2021/11/29 第14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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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塊餅乾怎麼分
文/張子筑 臺北聯合報

解決方法不是只有一種

兒子一家三口回來過節。我們婆媳倆在廚房準備祭祖的供品,一邊忙著一邊話家常。媳婦說有一天去接孩子時,老師誇她把女兒教得很好。

事情是這樣:某日老師分點心給小朋友,分完後剩下三塊,便問還想吃的舉手,結果有四個小朋友舉手(草莓餅乾是小孫女最喜歡的口味,所以她也在舉手之列)。老師請四個小朋友出來,讓他們自行討論要如何分配。四個小朋友圍成小圈圈,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小孫女先開口了,她說:「我退出,讓你們三個吃。」

當下,老師誇獎孫女的禮讓行為,並告訴其他人,要謝謝這位同學的好意,也要學習別人的好行為,更要記得曾經接受別人的好處,如果有機會也應該為別人付出。媳婦頻頻稱讚老師能善用機會教育,讓孩子學習感恩的心。

我聽到這�堙A直誇孫女真是了得,小小年紀就懂得禮讓,也讚美媳婦平日教得好。媳婦笑著向我說這間幼兒園的老師才真是有一套,教學理念以啟發孩子潛能、引導快樂學習、解決問題的能力為主,班級經營得很好。

媳婦繼續說,隔了幾天後,小孫女放學時告訴她,老師多分了一塊餅乾給她,同時告訴其他小朋友是彌補上次的。顯然老師在潛移默化「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吃虧就是占便宜」的哲理。這老師的確很用心,運用多元教學策略,善誘孩子學習人際間良好的互動。

後來,我把這問題問了另外兩個孫女,讀國小的大孫女不假思索地回答:「猜拳不就得了,輸的人出局。」而同樣是幼稚園中班的二孫女俏皮地說:「四個人分著吃啊,大家都能吃到。」看來每個孩子的思維模式各自不同,各有他們心中盤算的經緯,每個答案都成立。

的確,事情的解決方法不是只有一種,只要透過討論、溝通,大家都接受,事情能圓滿順利即可。三塊餅乾怎麼分?賭手氣的方法也不錯,願賭服輸,接受機率的結果;平均分配的方法也很棒,來個有福同享大家共歡樂。不過,小孫女的「忍痛割愛」法,確實讓我感到驕傲與窩心。

 
那些年,身披海風的小女孩
文/陳月華

原來最真、最強的披風,是日復一日披在身上的海風

我是澎湖白沙鄉通梁村人,國中畢業之前,一直住在那�堙C還沒上小學讀書時,祖父母已經離世。

爸爸是家中獨子,靠著祖先留下的幾塊小田,以及自家養了幾隻雞、豬和一頭牛,一家人過著刻苦耐勞,堅忍奮發的生活。

四十幾年前的一天,我的國中理化老師在課堂上講述「慣性定律」時,我乖乖地坐著、看著,卻壓根兒心不在焉。但當他強調別把「動者恆動,靜者恆靜」視同「動的就一直動,靜的就一直靜」時,我的心倒是震了一下。嘿,這句話好耳熟,因為平時大人就是這樣說我的。

祖母在世時,只要天氣還好,爸媽一大早就去田�媟F活,家務暫由祖母打理。叔公、嬸婆白天找她閒話家常,她曾對他們說:「阿華最乖了,不像其他孫子跑來跑去,吵吵鬧鬧。你給她一張椅子,放那兒,她就坐那兒,不吵不鬧,安靜得像家�堥漱f井水一樣。」

我讀小學之後,多次聽見叔公、嬸婆跟我媽媽說:「阿華做事像極了她外公,不做則已,做起來像拚命三郎。下田勞動,沒叫她休息,就不停的做;到礁岩撿珠螺,手腳勤快,一點都不輸給大人。」

其實,我小時候內向又孤僻,很不愛說話,在學校�堣]是獨來獨往。但不論是靜默地看著,還是奔忙地做著,我的心宛如天人菊一樣,不怕風也不怕旱,滿滿是勇往向前的精神。我總是希望自己快點長大,分擔爸媽的辛勞,幫忙家�媮�錢。

四歲那年,我的外公在參與澎湖跨海大橋的建造工程時,他和幾名工人連船帶人被大浪捲走。事發當天,媽媽一聽到自己的爸爸發生意外且下落不明,驚惶地從家�堜鼓韙@公里外的大橋奔去。那時我又瘦又小,緊追不捨地跟在她後面,跌倒了,爬起來再追,媽媽消失在眼前了,還是繼續追……最後到了橋頭,才在啜泣聲此起彼落的人群中找到她。

村子�埵雀#誘鼮府悸澈O安宮,我讀小學低年級時,一個熱鬧舉辦建醮活動的日子,外婆要我陪她去廟口看戲。當戲臺上女扮男裝的主角,身著黑披風,手持閃亮長劍,憑仗過人武功將一群惡霸打得跪地求饒、狼狽而逃時,我在臺下看得心神盪漾,不由暗自拍手叫好。

有了這次的看戲經驗,往後幾年�堙A我常在結束趕海的回家途中,只要路上無人,海貨不重,就會解下頭上的四方巾,再繫於脖子上,接著邁開步伐,一刻不停的跑起來。

每當披風揚起,全身筋骨彷彿也隨這塊布延展開來,每個細胞都充滿了旺盛的活力。只不過跑著跑著,四歲時苦苦追趕媽媽的情景,總在不經意間浮現眼前。

我讀的小學位在隔壁村,上學前要先到一家雜貨店旁的空地排路隊。此處有棵粗壯的黃槿樹,有些男生為了消磨時間,像猴兒似的爬到枝幹上或坐或躺。路隊不等人,啟程時刻一到,準時出發,約半小時後可以到校。

一、二年級的學生,每天只讀半天課,連續兩周中,一周讀上午課,一周讀下午課。而沒去上學的半天,我不是到田�媕隻ㄐA就是到橋頭的潮間帶撿珠螺。

倚靠著經年累月的實戰經驗,到了讀小四時,我也算是撿珠螺的箇中好手。只要到屋頂上,往大橋的方向瞟一眼,即可略知今日何時出門,到何處去,絕不會空手而回。

撿珠螺之道無他,唯眼明手快而已。我通常左手提個鐵桶,右手拿把鐵鉤,運氣好一點,一次退潮就能撿滿一桶。珠螺要經醃漬才能賣得好價錢,步驟是先拿鐵鎚把外殼敲個缺口,接著用針從缺口挑出螺肉,再與鹽巴一同置入玻璃瓶中。我一般是幫忙敲,偶爾也幫忙挑,至於醃漬,則是爸媽做的事。

敲珠螺並不是隨便敲的,我的力道多半控制得宜,應聲破裂的缺口大小適中,外婆和嬸婆皆可輕易挑出肉來。反觀我媽媽動輒敲得太用力,「殼碎肉爛」早已見怪不怪,不僅遭到挑肉的人嫌棄,也損及肉質和肉量。

我讀小五時,敲珠螺的技術更為純熟,一手包辦了家�堛熙o項工作。為了確保肉的鮮度,我往往雞鳴即起,趕在上學前便敲完所有的量,以便白天在家的人完成後續的工作。然而每天要敲的數量不定,花費的時間很難精準估算,一旦錯過上學路隊的出發時間,就得急忙從後方拚命追趕。

還好當慣了「披風女俠」,就算跑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大多能在途中加入隊伍。不過還是有幾次,我的班級就在前方幾十步遠,偏偏這時他們剛好進入學校,我只能無奈地被糾察隊登記違規,罰站在校門口。

我小時候趕海,共撿過十幾顆手掌大的鮑魚,那時一顆大鮑魚比一桶珠螺還要值錢。假使留下來犒賞自己,一顆就夠全家人滋補身體且口齒留香。

有一次在挖取岩縫內一顆大鮑魚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右手腕受傷而腫痛。當時村�堥S有骨科診所,媽媽就帶著我去給外婆家的叔公診治。

叔公先拿張小板凳要我坐好,再以手蘸取像湯藥的液體塗抹在我的手腕上,然後用力地來回推揉。當下我是痛到不行,但仍咬著牙死命地不叫出聲,後來索性把頭低垂於兩膝蓋間,忍不住的淚水直往地上掉。這時叔公竟然還開玩笑地跟周圍的人說:「快點拿臉盆來接喔,阿華的眼淚淹大水了。」

我們家小孩每天放學回家,要合力準備豬和雞的晚餐。但如果遇到退潮時間,我會先去撿珠螺,撿多少算多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趕快跑回家。

豬的食量很驚人,要煮一大鍋。有人起火煮大鍋水;有人剁碎好幾種菜葉,例如地瓜葉以及從高麗菜外層剝下的葉子等等,然後把一大桶菜葉倒進鍋�堙F有人用大鏟子不斷翻動豬菜,並摻入由黃豆渣製成的豆餅……靠著大夥兒自動自發、合作無間,半小時內即可完成豬的晚餐。

豬在用餐時,我們會用水把豬舍內部清洗一遍,並將豬糞推入堆肥間。每隔一段時間,爸爸會把堆肥載到田�媟磲峸ヾA也會去海邊載回一些沙倒入堆肥間。豬糞幫助菜成長,菜幫助豬成長,在時間催化下,豬和菜都長大了,拿去賣了錢,就可以再買小豬回來養。

不過煮飯菜頗為枯燥乏趣,偶爾也要為自己增添點小確幸。我們會將地瓜丟入灶內烤,憑藉著人比瓜多的監控與應變,烤出來的地瓜哪有不鬆軟香甜的道理。若是用高粱穗當柴火,由於穗上殘留一些米粒,當米粒在灶內烤熟時,會發出啵啵啵的聲音,有的會跳出灶口,就成了我們愛吃的爆米花。

養雞比養豬簡單多了,不用特別煮什麼給牠們吃,高粱米和菜葉就夠了。有時我會從草地�媕馬e們抓回一些蚱蜢,先把每隻的身首分開,再統統放進熱鍋�堛ㄐA炒過的蚱蜢香味撲鼻,是雞爭搶的美食。

養母雞既能吃牠的肉,也能吃牠的蛋,只要放一個近似蛋形的海螺偽裝成蛋,牠就會固定在那�堣U蛋。

不管「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雞要先吃飽,才會生蛋。倘若今天忘了餵食,就算雞自己抓蟲子或撿菜葉吃,明天也未必生得出蛋來。又雞患有夜盲症,暮色來臨前就得餵飽牠們。有一天就是太晚餵食,母雞飛到了柴堆高處棲息,我只好爬上柴堆,一隻一隻抓下來,硬把高粱米塞進牠們嘴�堙C就在抓一隻雞時,不幸的事情發生了,我踩到了木柴上的一根鐵釘,腳底瞬間血流不止。

這事如果被爸媽知道,我一定會被罵,姊姊、弟弟決定立馬出手相救。姊姊取來一小塊木炭、一口飯和一塊布。剛好前幾天下過雨,兩個弟弟到屋後的菜園抓來一隻青蛙,小心翼翼地剪開牠的肚子,摘取一小塊肝臟,隨後縫好肚子,立即放走。最後把木炭、飯和青蛙肝均勻搗爛,再把這自製的黑麻麻藥膏塗抹在傷口上,用布包紮好。總算趕在爸媽回家之前,把傷口處理完畢。說來真是神奇,幾天之後,腳又可以蹦蹦跳跳了。

夏天,牛沒去耕田時,媽媽會牽牠去有草的地方,把牠綁在那�埵Y草,傍晚時分,再由小孩子去把牠牽回家。

一天,我牽牛回家的途中,為了抓蚱蜢,將牛繩繫綁在自己腰部。正當一隻接一隻抓得樂在其中時,一個約莫三十人的阿兵哥隊伍行經鄰近的大馬路,他們大聲唱歌答數,展現高昂士氣。沒想到這響徹雲霄的聲音,頓時把牛嚇得魂飛魄散,拔腿狂奔,我還來不及反應,已被牛拉倒在地。

牛持續失控奔竄,我的身體在草地上不停地拖行,且速度愈飆愈快,好在緊要關頭,朽爛的繩索斷了,才結束這場驚魂記。

牛不知去向,我全身傷痕累累,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快回家報告。媽媽一邊用紅藥水幫我擦傷口,一邊對我一頓訓罵:「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把牛繩綁在身上,你還是沒有在聽。」「幸好是發生在草地上,才只受皮肉傷,要是在道路上,沒死也只剩半條命。」

爸爸看我傷勢應無大礙,打著手電筒就出門找牛,摸黑到大半夜仍無所獲。天剛破曉時,爸爸和兩個弟弟分頭去找,才在靠近隔壁村的田野間發現牠。

曾聽村�堛漱j人說,我們這�堛漯�兵哥都是些離鄉背井的老兵。而且每當大人覺得小孩子不乖,他們常跟小孩子說:「不乖就會被阿兵哥帶走。」不管大人們說的是真是假,阿兵哥確實讓我望而生畏。

我讀小六時,一天下午到離家較遠的客公廟北面趕海。和煦的陽光,美麗的浪花,熱情招手的珠螺,我在礁岩上多流連了一下,直到快爆桶時,潮水已經高漲,遼闊的潮間帶四顧無人。正要離去,才發現鏽蝕的鐵桶底部破了個洞,為了避免珠螺邊走邊掉,我解下頭巾將整個桶子包裹住,然後環抱懷中,從海�堹e跑上岸。

這一刻,我的舉動被百米外的一個海防阿兵哥盯上,他懷疑我攜帶違禁物品,一步步朝我的方向走來,行進間還大聲喝令:「東西放下!要檢查!」我的心砰砰的跳,也猶豫著要不要放下手中的珠螺,危急之際,往日那幕追趕媽媽的畫面映現眼前,忽然間,肩上有如平添一件強大披風。

我緊抱著辛苦掙來的戰利品,不顧一切地加速逃離,卯足全勁奔跑於山丘上熟悉的田埂、蜿蜒小路……過一個大彎後,在幾叢銀合歡的掩護下,跑上高處一塊地瓜田,整個人遁入壟間的溝�堙A趴伏在茂密的藤、葉下方。

地瓜田與小路相隔不長不短的距離,阿兵哥僅止於在路上來回走動,這種情況就像一條海鰻藏匿在礁石的狹縫中,趕海人若不趨近察看,怎會有眼睛為之一亮的發現。感謝媽祖保佑,約兩、三分鐘後,阿兵哥的身影終於漸行漸遠。

阿兵哥不見了,我四肢伸展地躺在一片綠油油的田�堙A微風夾帶著淡淡的青草香,耳邊傳來細柔鳥叫聲,天上的雲彩像羽毛般輕輕飄動,多麼恬靜而美好的時光呀……太陽快下山了,我又奔跑了起來,再慢一點,雞就要飛到柴堆上頭了。

給我一條路,我就能跑步;給我一個彎,我就能逆轉─原來最真、最強的披風,是日復一日披在身上的海風,是無時不在且早已內化到心靈深處的那股向前向上的動力。

而今,我已老大不小,但老披風一直穿在心上。這件陪伴我兒時走過每一段旅程,既脫不掉,也看不見的披風,即使星移斗轉,依然迎向陽光,留存著小女孩追趕媽媽時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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