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印度旅遊尚未盛行,卻因台灣將有航班首度直飛印度,父親掩不住興奮:「世界這麼大,走,去看看!」我們全家雖搭上首航班機,但其實當時的印度和巴基斯坦,正為爭奪克什米爾地區開戰。
印度導遊誇耀,「世人可分兩種,一種是來過泰姬陵,一種則是沒來過的」。我原是不信的。但和父親、母親並肩走過嘈雜巷道與長長迴廊,踏入幽暗的正大門,瞬間,前方光裂開,只見薄霧浸潤的純白剪影落於拱門內。
在印度的每天晚上,父親都會收看新聞,看今日的巴基斯坦軍隊前進到了哪座城市,離我們遠不遠。可到了隔日,我所看到的印度依然喧囂、多彩,彷彿從未有過戰爭的恐懼。而我的異國臉孔,未穿紗麗,套上T恤和牛仔褲,走到哪兒都能引起大量的騷動與圍觀,似乎才是最特別的風景。
走在齋浦爾的街上,有小群孩子一路赤腳尾隨我們,被持長槍的隨行保安斥喝。母親轉過身,蹲下來,在他們手心裡一一放了糖,孩子們歡喜得哄然散去。只有一個用粗布背著寶寶的小女孩不肯走,挨近我的耳畔,怯怯央求再一個,「for baby」,邊說邊遞給我一朵鵝黃色小花。
那時,父親和母親聲音壓抑,沒有對我說的是,游擊隊就要攻進德里了,市內處處堆起戰用沙包,航空公司代其他客人不斷來電,急欲向父親買回我們離開印度的機票,價碼隨著每一通鈴響往上攀高。
●評審短評:戰事一觸即發,而家庭旅行仍然溫馨,為無數異國新奇事物所環繞──紗麗,旋轉餐廳,純白的泰姬瑪哈陵。旅行的殘酷也許正在於這樣的置身事外,和一切美麗與悲慘既相關而又全然無關。作者寫得含蓄,其中的反差與張力卻令人印象深刻。(栩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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