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台灣的我們早已習慣拿起手機就是連續幾張自拍，手機和相機成了生活必備品，然而對許多印度人來說，拍照還不是件尋常事……
整座城市都是我的伸展台
「One Photo！One Photo！」一見到我們明顯的外國人臉孔，印度人便輪番湊近，邀請我們拍一張照片。來到印度，這種瘋狂簇擁與熱情包圍，總讓人產生自己是超級巨星的錯覺，整座城市都是我的伸展台。
有些印度人會拿自己的手機或相機，把我們當成人形立牌，一個一個排隊合照。他們大多會把這張照片拿去向親友炫耀，和外國人拍照可是一件足以說嘴的風光事！也有些無聊男子，找了外國女生拍照後就到處吹牛，說那是他的女友，招招朋友羨慕又嫉妒的眼光。更有扶老攜幼的大家庭，一字排開要你站在中間來張家族照……怎麼拍個照瞬間就成了他們家族的一份子？
不過最令人匪夷所思的，莫過於要你幫他拍張照，看了一眼螢幕就笑呵呵離去的印度人。既不是要討照片也沒有想合照，讓留在原地的我們一陣錯愕，不知道他在我們這兒存張照片有何用意，刪除也不是，留著又尷尬。
來自台灣的我們早已習慣拿起手機就是連續幾張自拍，手機和相機成了生活必備品，然而對許多印度人來說，拍照還不是件尋常事。那些求照片單純只是想看一眼的人們，大多是對拍照這事心存好奇，想看看自己拍起來會是什麼模樣，像是看展覽品一樣探頭探腦瞄一眼，轉頭向我們報以印度式的搖頭晃腦和天真燦笑，挑了挑眉毛，彷彿說著：「噢，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真棒！」接著便瀟灑地揮揮衣袖走人，不留下一片雲彩。
雖然印度已經是全球第二大手機市場，但其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口擁有智慧型手機，許多人都還在使用被我們視為「骨董」的傳統手機，其拍照畫素與品質可想而知，能夠擁有數位相機或專業單眼的人，更是相當稀少。這也是為什麼我們在印度門、泰姬瑪哈陵等知名觀光景點，還是能看到手拿一台單眼相機的印度小哥，四處招攬生意提供一張一百盧比的拍照服務，因為許多人還是無法自己拍出一張清晰又專業的照片留念，只得掏錢請人代勞。
記得一次到農村採訪，一位村委大哥熱情地拿著手機，向我展示他從政府高層手中獲獎的照片。不過，映入我眼簾的，卻是一個畫素低到不行，像是經過馬賽克效果處理的模糊影像。村委大哥指著幾乎只看得出膚色的一塊地方，得意洋洋地說那個就是他，我唯有跟著陪笑稱是。
把拍照視作一件正經事
在印度還有個特別的現象，許多笑得正燦爛的人們，在意識到即將拍照的那一瞬間，就會立刻挺直腰桿、手貼大腿、眼神嚴肅地盯著鏡頭，似乎被點穴，無論怎麼叫他們微笑或放輕鬆，都無法改變他們那極不自然的表情與姿勢，唯有按下快門，確定完成拍照這件大事後，他們才能結束這種有點類似驚悚鬼片或陰森遺照的尷尬模樣。
這讓我想起有次在台灣為外婆拍照，一見我拿起手機鏡頭對著她，外婆立刻衝進房裡梳妝打扮，非得要撲了粉、上了口紅、梳理梳理灰白的頭髮後，才肯讓我按下快門。當時她看向鏡頭的表情，就和不苟言笑、正經八百的印度人一樣。「阿嬤，笑一下啦！」外婆被我逗笑了，卻在下一秒意識到鏡頭的存在，立刻收起笑容瞪直了眼。
我想，或許在外婆的觀念裡，拍照還是像幾十年前一樣，是件技術困難、價格昂貴、有些奢侈的事，當然要嚴肅以對，不然拍壞了怎麼辦？就我們看來，拍照不過是記錄日常，啪啪啪連續幾十張都不是問題。然而，對外婆那個年代的人來說，拍照是帶有世代流傳、供記憶與懷念意味的正經事，肯定得有模有樣、帶點範兒！而那些僵硬嚴肅的印度人，也許和外婆想的一樣。
「One Photo！One Photo！」聽見印度人的聲聲呼喚了嗎？如果不是碰上想吃豆腐的無聊男子，別吝惜留個步，拿出你的手機、相機，為他們按下一次快門吧！萬人簇擁要求合照的日子可不是天天有，好好品嘗這種類似總統下鄉或巨星走台步的虛華滋味吧！那些留存在你鏡頭裡的印度容貌，肯定會成為印度之旅中最有故事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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