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4月26日 星期一

【生活進行式】陽氏萃恆/家裡的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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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7 第4928期
 
精彩內容
 
心情札記 【生活進行式】陽氏萃恆/家裡的果樹
【青春名人堂】黑糖/夢想的弱勢者
【話題徵文:跟想像中不一樣】小毛小姐/當媽跟我想的不一樣
 
 
 
心情札記
 
【生活進行式】陽氏萃恆/家裡的果樹
陽氏萃恆/聯合報

公公為我而種的波羅蜜

家裡的椰子樹開花結果第三年了。從種下到結果,中間過了多久我根本不曉得,只知道那棵椰子樹是公公種的,而它矗立在我家院子裡已經很久很久。

第一次注意到椰子樹,是它開花的那一刻。我從沒看過椰子花,更不知道它的花這麼美,整串整串的金黃。這麼多年來我完全沒意識到它的存在,直到它突然開滿了花,滿天輝煌。

椰子樹是公公種的,正確地說,果園裡每一株植物都是他種的:酪梨、芭樂、樹葡萄、荔枝、芒果、美國花生、蘋婆、人心果、龍眼……我只玩票性地插了一腳,種了棵檸檬樹,因為我愛吃檸檬,貪圖它長果實給我吃。公公和我不同,總是為他人而種,種婆婆愛吃的芒果、木瓜,種他兒子愛吃的龍眼,還有他根本咬不動但孫子愛吃的芭樂。

幾年前,家門口多了一棵波羅蜜,我後來才明白,那是公公為我種的。如同波羅蜜從東南亞生根台灣,異鄉生活的我,也帶了越南的故事來到了雲林,第一位聽眾就是我公公。

那時候先生忙於工作,我忙著在家帶孩子,因為總是在家,跟公公相處的時間自然多了。受過日本教育影響的他,本來只會說台語、日語,為了和我溝通,勉力用國語說著台灣的故事給我聽,而我也用不輪轉的中文,說家鄉的故事給他聽。當他在院子裡種水果樹,我就講起我家的波羅蜜。

他聽懂了故事裡的思念

在越南北部,波羅蜜是家家戶戶都會種的果樹,關於童年的每件事,也都跟波羅蜜有關。我越南老家的波羅蜜共五棵,兩個品種,一種果瓣軟甜,口感軟軟綿綿;另一種果瓣爽脆俐落,清香甘甜。最大棵的波羅蜜樹應該是爺爺時代就種下的,像是守護神一樣陪伴我們長大。

我總告訴公公:「家裡的波羅蜜都歸我管!」每天早上,我會爬樹查看波羅蜜有沒有熟,哪一顆要今天摘,哪一顆明天摘,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要知道波羅蜜的熟度,得觀察它表皮上的一顆顆突起是否變得尖尖飽滿,還有搖一搖、拍拍果實,當波羅蜜的聲音變得低沉,那就表示熟了、是採摘下來享用的完美時刻。

公公就這樣聽我滔滔不絕說著要怎麼看波羅蜜成熟,如何剖開它才不會被它的白色汁液黏到,怎麼處理種子等等。對公公來說,我的波羅蜜經驗或許很新奇,也許那時台灣還沒人大量栽種波羅蜜。更或許,是公公聽懂了故事裡藏滿我對家鄉的思念,所以種了它。

有時候看他忙進忙出,我總好奇地問:「爸,你種這個給誰吃啊?它開花結果要很久耶。」他笑著說:「種給大家吃的啊。」

今年公公八十四歲,近日已無法走路,也無法選擇想要的生活方式。每次看到他在床上躺著,我真的很不習慣。對一個習慣每日有事可忙的人來說,當你頭腦還清醒著、身體卻不聽使喚,這種感覺應該尤其難受。

今年的椰子水香甜好喝,也是我喝最多的一年。心裡想著這棵椰子應該也是公公種給我的,他老早就看透了我想家的心情,而我總要過很多很多年才明白。

【青春名人堂】黑糖/夢想的弱勢者
黑糖/聯合報
我拍了一部紀錄片叫《男人與他的海》,因為四月正值全台上映期,所以有機會藉由宣傳和映後,直接地與觀眾面對面交流。

絕大部分的人,對電影是正面肯定的,認為此紀錄片不論在海洋議題的觸及,或主角故事給人的省思,還是壯闊療癒的大海,都給了十足的娛樂享受,唯一被質疑和挑戰的點,就是「片名」。

「導演,為什麼你的電影取名《男人與他的海》?」

「那女人呢?女人不愛海,只有男人愛嗎?」

「導演,你會再拍一部《女人與她的海》平衡一下嗎?」

說來冤枉,我不是大男人主義者,我對女性的尊重與敬佩,如同我珍愛老婆和女兒,把她們的存在與需求奉為人生首要一樣。片名斗膽放上「男人」兩字,既沒有要把大海占為己有,更沒有要把海洋的好處和功勞一攬而盡,實在只是因為片中就在講述兩位海上男兒的故事而已。

不過,這點似乎很容易觸動到某些女性的敏感神經,沒看過電影的人,因誤解暴跳如雷也就算了,就連看完電影、了解內容和導演用意的人,還是不免來嘮叨、耳提面命一下。甚至還有雞蛋挑骨頭,質問我為何電影最後是獻給女兒,卻不感謝太太?(感謝名單裡有一位是我太太啦。)OMG,我的天呀!

台灣是個思想自由、觀念新進的國家,各式議題,特別是環境和人權領域上的,討論十分熱絡成熟,女權的進展更是亞洲國家中的翹楚!但何時台灣男人使用起「男人」兩個字,卻要如此戰戰兢兢,也是蔚為奇觀。

其實從上一部《一首搖滾上月球》作品開始,我就關注台灣男性的情感表現。因為身為男兒身,自然特別對男性當前的困境和隱憂格外有感。台灣男性基因裡,先天除了背負傳統的標籤,如「男兒有淚不輕彈」、「男兒當自強」等,以至於不擅長表達情感、宣洩情緒、不懂如何說愛,後天又因為社會新觀念及女性對「新好男人」的期待,台灣男人變得硬也不是(會被罵沙豬),軟也不行(會被責備不像個男人),陷入到一個進退兩難、無處伸展的困境。

大家都說男性是社會的既得利益者,不要得了便宜又賣乖,但我要指出的是,其實台灣男性才是追逐夢想道路上的「弱勢者」。大家放眼四周,許多帶著理想性的工作和生活領域,例如NPO和NGO組織,幾乎都是女性身影,背著大背包自助旅遊或著進行working holiday的,也是女性居多,書店與電影院裡、各式藝文活動與才藝課程,甚至連到了海上,潛水、划船、衝浪的,幾乎也都是各齡女性朋友!那男人呢?男人大多在所謂「既得利益」的主流價值和環境(特別是職場中),安身立命。對於非主流價值的世界,他們是難越雷池一步的!逐夢?自我探索?忠於自我?這些念頭剛冒出來,可能就會立刻被「幼稚」、「不穩重」、「不負責」、「逃避責任」……這樣責難給澆熄了。

《男人與他的海》說的就是兩位不怕苦不怕難不怕罵,也要奔赴夢想海洋的男人故事。但勇於不同,要付出的代價卻一點都少不了。這部電影期待讓兩性有機會看見男人的脆弱與不足後,找到重新開始的勇氣與立基點。

兩性間需要更多包容和交流、理解和尊重,而在這過程中的責難和誤解,我也將之當作必經的代價,苦中作樂。因為女人不斷在進步,男人也不能原地停留,得趕緊跟上才是。

好吧,不如男人和女人一起手牽手,進戲院看看我的電影《男人與他的海》吧!

【話題徵文:跟想像中不一樣】小毛小姐/當媽跟我想的不一樣
小毛小姐/聯合報
當我是個孩子的時候,只要媽媽瞪眼睛怒吼:「為什麼說好去同學家玩到四點,卻拖到快五點才回家?」「這麼晚了不睡覺還一直看電視?」我就覺得被罵得很委屈,因此小小年紀就暗發重誓,將來要當一個全世界最溫柔的母親,小孩想什麼時候睡覺都可以,想玩到幾點就幾點回家。

當我還在做小姐的時候,看隔壁桌的媽媽從餐點一上桌就忙著餵食她的小孩們,左邊這個餵一口,右邊那個也來一口,中間空檔0.5秒往自己嘴裡塞一口。我對自己說,將來一定要當一個可以優雅吃飯、態度從容的媽媽。

後來,我有了自己的孩子,當他們在餐廳座位上躁動起來,我心知那是想睡覺的前兆,等他們哭起來會更難安撫,於是加快進食的速度。我先餵左邊的女兒,再餵右邊的兒子,並且讓先生趕快用餐,這樣等等他可以帶兒子去餐廳外面走走,既避免兒子哭鬧,我也能專心照顧女兒。

也有幾個早上,眼看就要遲到了,但剛上小學的兒子走到一半,不是發現水壺沒帶,就是餐袋還放在家裡的走廊。他哭鬧說要回家,我則堅持「請自行負責丟三落四的後果」,母子對峙,我當街就變成一個暴躁咆哮的媽。

不是說好要當一個溫柔的媽媽嗎?那些誓言、那些對母親的幻想,如今看來,完全是一種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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