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21日 星期一

【文化觀察】韓璞/再談不知死,焉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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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薈萃 【文化觀察】韓璞/再談不知死,焉知生?
【慢慢讀,詩】吳鈞堯/眨眼
【文學筆記】凌性傑/生命形式的完成

  人文薈萃

【文化觀察】韓璞/再談不知死,焉知生?
韓璞/聯合報
十五世紀畫家Enguerrand Quarton畫作細部:靈魂經過火煉淨化後,由天使領入天堂。(圖/法國皮耶爾德盧森堡博物館館藏)
到歐洲旅行,漫步在教堂裡。走著走著,你突然覺得不太對勁,低頭一看,乍然發現自己正走在墓碑上,似乎在踐踏下方的長眠者。有些教堂地面每一塊石板都是墓碑,不想誤踩也難。這算不算冒犯?會不會引發下方屍骨的憤怒?

別想太多了,歷史文獻在在告訴我們,古代歐洲人去世前最大的奢望,就是被葬在教堂之內,根本不在乎誰踩在上面。中世紀早期的人們搶葬教堂,很快就把內部空間都占滿了,教會在六到十八世紀的一千多年中,不知重申了多少次:「除神職人員與少數德行崇高的貴族外,敬請大家多多選葬公墓。」可惜成效就是不彰。富裕階層不惜捐出生平積蓄,想盡辦法躋身「德行崇高」之列,相信若能長眠在聖堂之內,就等於拿到一張免排隊的天堂快速通行證。許多教堂如今已移除地下的古老屍骨,但重新鋪砌地面時仍保留了古代的墓碑。

▋「煉獄」的存在

逝者真的都上天堂嗎?古早的說法不外是「好人上天堂,壞人下地獄」,這種二分法似乎有欠實際,因為橫亙古今,大多數人並非全黑或全白。而且上天堂一定要經過受洗,未經洗禮的新生兒自動下地獄。不過有些人相信地獄外圍有兩個靈薄獄(拉丁文:limbus),其中一個專門收留未受洗的早夭嬰兒,地獄之火燒不到這裡,不至於讓他們受苦。

十三世紀時,天主教教會舉行了一場大公會議,正式認可「煉獄」(拉丁文:purgatorium)的存在。煉獄能淨化不黑不白的靈魂,有點像天堂的等候廳,等待時間依各人生前的表現而或長或短。煉獄的出現,在天堂與地獄之間開闢了一個新的可能,深深影響民間的思維。多數人們都相信自己去世後,將進入煉獄接受淨化,有朝一日還是能進到天堂。

煉獄像什麼?對它描述最詳盡的,可屬十四世紀但丁的《神曲》,但其內容僅歸於想像,並未得到教會的認可。中世紀畫家筆下的煉獄有時形同地獄,都是對靈魂施加火烤淨化的受難場。有趣的是,在中文裡,與潔淨有關的字幾乎都是水字旁,可見在我們的思維認知上,最能達到清潔效果的是水,但天主教文化認為火也是絕佳的淨化元素,還具有驅邪的功效,所以煉獄裡採用的是火而非水。其火焰白熾明亮,有別於地獄的紅火。

▋舉行彌撒,以縮短刑期

儘管煉獄不是地獄,但人們一想到火煉仍相當恐懼,而且神學家相信煉獄的時間概念不同於人世,他們採用各種深奧的算法,推算出一般人約需接受等同於幾百、幾千甚至幾千萬年的火煉。

這麼漫長!不能寬容一點嗎?可以。最有效的「減刑」辦法,就是尋求教會的大赦:人們可通過布施等慈善行為來縮短刑罰,也可要求教堂為自己舉行彌撒,或請人為自己的靈魂祈禱,甚至代為出發朝聖。前一篇文中提到攤販拿墳墓板當攤位,聽起來似乎對死者不敬,但古人自有一套雙贏的邏輯:小販要想安心在墳上擺攤,只要為墓中人祈禱就可以了,因為死者每賺到一場禱告,火煉刑期就能減短四十天左右,當然是多多益善!有錢的喪家常在葬禮當天發糧賑濟貧民,請受惠者替亡靈祈禱,頗有「我請你吃一頓飯,你用禱告來謝我」的意思。

古代的彌撒幾乎全與死亡有關。講究一點的人還沒等到斷氣,便要求展開第一場「求情」彌撒,並在遺囑中明定自己過世後,教區每天應替自己舉行幾場彌撒(有時多達數百場,沒錯,每天數百場!分別在不同的教堂、不同祭台舉行),連續進行一個月、三個月、一年或數年不等。當然,彌撒、祈禱或朝聖都不是免費的,很多教士的經濟來源靠的就是這類活動。許多教區在十二到十八世紀間都經歷了一段鼎盛時期,常人若走進教堂,便可見到四下處處設有祭壇,神父在前方喃喃唸誦禱詞,通宵達旦為許多亡魂舉行彌撒,有時甚至進行輪班制。

你可能會想,這麼多彌撒只有富人才負擔得起,那其他人呢?一般人的確沒有這種財力,但許多職業都有類似同業行會的組織,如船業行會、金銀器行會等,成員過世時,行會便集結群力,一同為亡魂群禱、出資舉行彌撒,多多少少能縮短煉獄的火刑期。至於不屬於任何組織的農人或窮人,那……他們就只能好自為之了。

十四、十五世紀以後,「大赦」的概念逐漸和教士銷售的「贖罪券」結合:只要你捨得花錢,就能購得教會頒發的贖罪券(造型有一點像「好人好事獎狀」),即便一輩子胡作非為,死後還是能夠得到拯救。照這樣的邏輯來看,有錢人在彌撒、祈禱的幫助下,應該很快就能上天堂,煉獄裡大概只剩下一群可憐的窮人。這種現象讓很多教徒感到忿忿不平,指責富裕階層靠金錢脫罪,教廷藉機斂財,贖罪券因此成了宗教改革的導火線,並為未來的新教催生。

▋你今天思考死亡了沒?

今天的我們很難理解古人面對死亡的情緒。如今的醫學能治好很多病症,平時生個小病,一般人不至大驚小怪。但古人沒有這種奢侈的安全感,在抗生素與疫苗尚未誕生的時代,隨便一個感冒,一顆蛀牙都有可能致命,遑論死亡三姊妹──戰爭、饑荒、黑死病──的頻繁肆虐。死亡並非抽象的哲學思辨,而是隨時隨地能出現的實際威脅。換句話說,常人稍有狀況,自會想到身後的事。思索死亡、準備死亡也成了人生一大課題。十七世紀的智者就曾說過:「只有真正的朋友才會每天都對你耳提面命:你今天思考死亡了沒?」直到十八世紀末,仍有神父建議信徒應在臥室擺設一個骷顱頭,每日定睛正視,凝視死亡。今天的我們很羨慕在睡夢中過世的老人,說這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但對於古代的歐洲人來說,在不知死之將至的情況下離去是很可怕的事,因為人們最怕死前沒有準備:亡魂若未曾接受臨終的告解與赦免,怎麼遵循正式管道進入彼世呢?

以往的人們多半在自家床上過世,街坊鎮民會跟隨神父一起進入彌留者家中,無論大人小孩,無論是否熟識對方,均前來與他道別,為他跪地祈禱。此時,垂死者的病房自動成為公開場合,不再屬於私人空間。民間向來認為死亡應是人們齊聚一堂的時刻,只有赤貧者才會孤苦伶仃地過世。直到二十世紀中期,一般民眾仍在臨終召集親友,在眾人的陪伴下與世長辭。

但從1970年代開始,死亡漸漸成了絕對的隱私,常人的臨終地點逐一從自家臥室變成醫院病房,禁止兒童出入,傳統圍床訣別的情景也越來越罕見。史學家Philippe Ari□s提及這一現象時,把「如今的死亡」喻為「昔日的情色」:在過去,人們向來開誠布公地面對死亡,但只敢關起房門談論性事;今天的我們正好相反,情色是媒體百無禁忌的焦點,而死亡卻成了人人小心避開的話題。

台灣近年來出現了好幾位新作家,他們破除長久以來的忌諱,從醫護長照、心理、殯葬、靈性的角度重新思索生與死,力圖瓦解現代人避而不談死的現象,並相信只有準備死亡才能活得更認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積極心態與古代歐洲人的哲學觀不謀而合。


【慢慢讀,詩】吳鈞堯/眨眼
吳鈞堯/聯合報
窗簾慢慢拉起

配合閱讀時文字的日照量

崎嶇處暗影,已超過章回

人生俗業


茶、咖啡以及一切有色

剛倒出時,聞著喝了都開心

它們靜向常態

餘杯中,人情已減


念珠烏黑成串繞圈

每一種圓潤包裹是非

所以哪,嗡嘛呢叭咪哞

大明源自大暗


倒放的指南不小心傾斜

潦草字跡更難辨讀

不影響它們在書頁中

敞開一股磁性


床邊故事與春聯相關

一元復始了

翻來覆去一只孤枕

於是洩漏滿天窮黑


不該彈琴的灰塵捺上指紋

擦拭不難、彈奏不難

音階準或失焦

也可以自成交響


最美的白襪在穿了後

洗一洗,施力最多的腳跟依然硬

這樣一來

就不必擔心窗簾的增減


【文學筆記】凌性傑/生命形式的完成
凌性傑/聯合報
作家的眼睛跟攝影機的眼睛,長得不太一樣。我深深著迷於這些不一樣,常常比並對照文學作品裡的地景與鏡頭攝錄的影像。

我去過西藏的拉薩、日喀則、絨布寺珠峰大本營,也見識過哲蚌寺的曬大佛儀式,磕過長頭,喝過酥油茶,吃過糌粑,但就是沒去到山南。台灣人想進入西藏觀光,程序頗多不便,我前兩次申請皆因當地各種敏感的政治因素無法取得許可證,第三次才終於成行。讀阿來(1959年-)《山南記》(馬可孛羅出版)時,我一邊瀏覽文字,一邊打開影音頻道播放西藏自駕旅遊、山南景點介紹,無限風光同時來到眼前。阿來散文筆觸細膩,《山南記》像是長長的山水畫卷,以一種移動的視角,引領讀者漫漫遊走於藏地山川。隱約還有陣陣畫外音傳來,那是阿來讓歷史遺跡發出聲響,讓典故與古人輕聲說話。相較之下,頻道上的影音太過有壓迫感,也真的太吵了。

阿來現任四川省作家協會主席,2000年以《塵埃落定》一書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彼時他正當盛壯,是這個獎項創辦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貼在他身上的還有另一個標籤:藏族作家。他生於四川阿壩藏區的馬爾康縣(川藏茶馬驛道上,馬幫往來之地),早年從事詩歌創作,八□年代中後期轉向小說創作。從散文《山南記》裡,可以看見他對成長之路的回望,以及對藏地歷史文化的省察。

我很喜歡《山南記》的敘述語氣,低調沉著不浮誇,輕重快慢都剛剛好,有餘音不絕的音響效果。長篇散文的寫作,很容易流於拖沓囉嗦,把話說得太多太滿太重,讀完之後沒有餘味。《山南記》如一只巨大的頌缽,叩擊之後讓我陷入沉思,觸發同情共感,照見生命形式的完成。

書名裡的山南市位於岡底斯山至念青唐古拉山以南,雅魯藏布江中下游。此地東接林芝,向西通向日喀則,北行則是拉薩,南邊是印度、不丹兩國。書中提到,此地的人類物種起源有一傳說:神猴與一女子結合,然後生出了雪域人種。海拔平均四千公尺以上,西藏高原上的所有生命形式,美得幾近不可思議,美得像是具備神性。跟隨阿來的文字屐痕可以發現,西藏並不是只有險峻的高山、壯麗的冰川,也不全是寸草不生的荒原。這裡是亞洲大陸的水庫,重要水系的源頭,水資源的命脈。這裡有高海拔植物被覆,花樹崢嶸並生,青稞種子代代相傳,在在都是有形生命力的大規模展現。至於無形的生命力,則蘊含在藏區人民的心念之中。阿來散文裡的桃樹、李樹、梨樹、康定木蘭……在時序流轉之中各自生存。然而在故鄉的春天,他感傷著現代文明進逼,田園風光將要消失。舉行農事耕種之際,他擔憂古老的開犁儀式再也無法傳承。這些情緒的起因極為複雜,一方面可能來自鋼筋水泥等等現代化開發力量的壓迫,一方面可能來自人類中心主義的橫行。

感慨係之,《山南記》認為一切有情,以平視的眼光照看地球上所有生命形式。唯有如此,生態公平、土地正義才能不流於口號教條。自然山水保護特區的設置,正是為了給人類活動劃定一個界限。劃定界限,人類才有機會稍稍明白分際與分寸。

特殊的地理面貌,孕育出特殊的人文景觀。阿來透過描繪空間意象,逐步梳理出血緣物種與文化歷史的繁複因緣,這之中有混同,流變,融合。對人類來說,或許最好的生存理念就是不再起分別。阿來坦承自己並非一個民族主義者,因為沒有資格。他的藏族血統來自母系,父親則是回族,因其血緣駁雜不純,於是難以把自己放進種族歸類的框架。表明族群身分時,只好選擇血液中某一特定成分較多的那個民族(即因吐蕃短暫強盛統一而形成的藏族)。藏族人身上往往貼有佛教徒的標籤,但阿來不是。他不是佛教徒,但對翻譯佛教經典的鳩摩羅什心懷敬意,因為鳩摩羅什對豐富漢語做出了傑出的貢獻。佛教徒不針對異教發動戰爭,啟發了阿來的文化考察。

《山南記》以遊記形式收攝沿路所見的風景,用情至深而不濫情,氣度恢弘而不放肆。高原雪域的生命樣態豐富多元,盡在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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