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以為你是一個又孝順又體貼的好男人是吧?」她吼道:「沒人知道,你一直在欺負我,我好可憐,我好可憐………。」
沒想到,她講了這句話,她自己沒哭,反而是「他」先哭了。
一個男人,就這樣哭了出來。
她看到她的男人哭了,仍繼續追罵。
「哭什麼哭?你這麼沒擔當啊?」她繼續罵著:「大家都不知道你這麼惡霸,一直欺負我,所以,我今天就要讓大家知道!」
說著說著,她往他身邊的電話衝過去。
而他,看到她衝過來,知道她要打電話,所以,先一步的抓起電話,不讓她打。
她打不到電話,就……打「他」!
「你給我拿過來!」
她一邊吼,一邊用力搥打他,他們新婚幾個月後的第一次的「家暴」,就這樣發生了。
而他的痛楚還沒從神經傳到腦部,已經先被她的吼聲給嚇住,他從來沒聽過這樣的吼叫聲,那吼叫不是來自一個女人,而是來自地獄。
加上他又被她搶奪電話的狠勁給震躡,被她打了幾下,他就鬆手了。
她搶來話筒,很快的撥出一通電話。
他沒有再阻擋她。
他也無法再阻擋她。
第一通電話,是打給他媽媽,也是她的婆婆。
電話的內容,清楚的告知話筒另一端的那個女性,她的兒子,對她有多差,對她是如此的折磨,她有多可憐……。
話筒另一端的反應:「怎麼可能?無法相信。」
她再繼續訴說,她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嫁給一個「表裡不一」的男人,表面和內心完全不一樣,「早一點知道他這麼『假』,當初就不會『上當』了!」她說:「你兒子真是『騙子』!」
一句一句的,罵哭了話筒另一端的女人,也再次罵哭了這一邊的男人。
∼ ∼ ∼
他其實很怕事,脾氣非常溫和,且願意忍、願意讓、願意配合。
別說是大男人,新婚幾個月來,他其實根本就是受暴者兼受虐者,通常只有她大罵大吼和出手打人,而他,連還個嘴都不敢。
他一個男人被打哭罵哭,更是常有的事。
過了幾個月,她已經找不到更好的發洩的方法,所以,她才想到這一招──指控他。
就像電視上面常做的事:踢爆他。
說他是假的。
說他是騙子。
說他表裡不一。
說大家所看到的他,溫謙恭儉讓,其實並不是「真正的他」。
當她打出了第一通電話,他痛苦萬分。
當她訴苦的對方真的「相信」了,他更是痛苦萬分。
而且,顯然那不是她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過了一陣子,有一次,她又「怒」到無法停止。
怒了以後,第一件事又是「打電話」,這次她不會想打電話給他媽了,因為,打給同一個人,已經爆料過了,沒感覺。
所以她打給另一個人。
「我要打給林大新,讓他看看他最崇拜的學長、最好的朋友,竟然是這種人!」
這次他當然仍想阻擋。
但,她已經先一步衝到房間。
迅速關上,並反鎖了門。
他用力的搥打、哀嚎,卻只能聽到她在房間裡面和林大新大聲的、清楚的說,他真是一個大壞蛋,一直折磨她,你們真的都不知道,只有和他住在一起、每天相處了幾個月之後,才真正「拆穿了他的真面目」……。
一句一句的,他大聲的說:「那不是真的!」
但沒有用。
他隱約聽見,林大新在電話裡的聲音,原本一直說「不可能、不可能」,在她堅持的敘述了好幾樁非真實的事件,連林大新反駁的聲音,也漸漸微弱了。
「天啊,連幾十年的老友林大新,也真的相信這個瘋女子?」他心裡痛苦的想。
這下,他真的怕了。
於是,他比以前還要更溫馴。
她說什麼,他百分之百的配合。
他不當一個木頭,先一步的更體貼她,先一步的預防她再有任何的脾氣。
但,就像天氣一樣,有些人的脾氣,沒辦法預測的,就是沒辦法預測────
某天中午吃飯回到辦公室,他就看到,所有同事的表情都怪怪的。
他問了之後,才有同事嚅嚅的說:「你老婆剛剛來過公司。」
他當然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而且,從同事的表情,看來,他們好像又「知道」了一些事情。
「我跟你們講,你們不要聽我新婚老婆亂講哦!」他解釋。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不會啦,」同事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都知道啦。」
「這種事,很平常啦。」
同事話是這樣說,但他們的表情卻不是這樣說的。他們看起來已經「相信」了他老婆。
以前會嘻皮笑臉的同事,好像也不敢跟他開玩笑了,因為,如他老婆所指控的,他可能不是你表面看起來這個樣子──底下還有另一面。
恐怖啊。
離他遠一點。
於是,過了一陣子,他的生命中的人,已經全部都被她打了一次電話,告訴他們,他是一個表裡不一的虛偽的粗暴傢伙,每天欺負她這個弱小的可憐妻。
都這樣了,她還不夠。
過了一陣子。
又是這麼一天。
她再次怒爆了,這一次,她直接搶來他的手機,點開了他「老闆」的LINE……。
「喂,不要這樣!」他急忙著大喊。
但她已經衝到房間,房門鎖上。
他聽到,她開始和他老闆講話。
「我想告訴您,我老公可能不是一個可以升遷的主管,因為他有潛在的暴力傾向,非常無理,野心勃勃,但他總是隱藏得很好。」她急速的說:「所以,相信我,從認識他的角度,為您為公司也為他著想,不要讓他有機會升到主管……。」
他真的垮了。
他沒夜沒眠辛苦的工作,在競爭激烈的環境下,希望趕快升上主管來加薪,現在,這條機會也沒了。有這種老婆當隊友,還需要敵人嗎。
漸漸的,他比較不在意了。
反正也沒有升遷的希望了,同事之間的態度也不像以前這麼自然了,他也不再是他親朋好友眼中值得驕傲的……。
他,放棄了。
他,變成行屍走肉了。
但她,還不夠。
一段時間後,某天回家,他看到他的新婚妻,自己弄了一點菜,正在吃。
「要不要吃?」她溫柔的問。
他搖搖頭,表示剛剛已在公司吃得很飽。
「確定不吃嗎?」她繼續溫柔:「親愛的,今天煮得很好吃哦……。」
他覺得哪裡怪怪的。
「來吃吧!」
桌上明明已經快要沒菜,他吃了,她就吃不夠了,這不是她的作風。
他接近盤子,坐了下來,夾了一口肉。
「你說,你為什麼這麼表裡不一,在家裡要這樣每天言語虐待我?」
他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
但他決定不回答,他知道她又在胡言亂語了。
「你這樣不講話,就是默認了哦!」她繼續說:「你總是這麼把別人當畜牲在對待,難道你媽沒有教你嗎?你為什麼不把真面目秀出來?」
他真的覺得哪裡怪怪的。
哪裡怪?
他知道了。
是她的口氣。
儘管剛剛都是在指責他,但這指責的「口氣」,未免實在也太「好」了,這口氣,聽起來真是楚楚可憐,這時候,他又看到,桌上旁邊有一支手機。
手機的鏡頭,正對著他這個方向。
他拿起手機,一邊自言自語:「你……正在『直播』嗎?」
沒想到,原本只是開玩笑的話,她突然臉色大變。「沒錯,我就是在『直播』,怎麼樣?」
她的語氣仍然很緩和。
「我想要錄給你的所有朋友、同事、老闆、家人,要他們聽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對我的!」
他慌了。
沒想到,她竟然做這麼過份的事。
「妳說的事情,我沒有回答,並不表示它是對的。」他連忙撇清。
她見獵心喜,繼續逼問。
「你終於準備要承認了,對吧?」她說:「你不必裝模作樣了啦,你承認了,對吧?」
這下,他真的很難過了。
當下,他從驚慌,也突然冷靜了。
他心想,或許,危機就是轉機。
乾脆,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把這一切好好的講出來、講清楚。
於是,他說話了。
「既然妳這麼希望我講,那我就講給妳聽。」他緩緩的說:「講給你們大家一起聽。」
他開始講給直播中的手機聽,儘管他並不知道攝影機的另一頭會有誰正在觀賞。
「妳說得對,我是假的。」他幽幽的說:「自從妳和我住在一起,這幾個月來,我才發現我自己的問題。」
她眼睛睜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因為,這不只是第一次她老公竟然「承認」,而且還敢在錄音機前面承認。
她欣喜若狂!
他繼續說。
「不過,妳說,因為這樣,妳反而更愛我了,」他繼續說:「妳說,妳就是喜歡我的奸詐、喜歡我的霸,喜歡我的壞。妳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她瞠目結舌。
雖然她老公講的這些,正是她每天都在指控她老公的,但,她並沒有說後面這些話啊。
他幹嘛這樣說?
他繼續對著直播中的鏡頭說。
「我向大家致歉,從今天起,我不會再遮遮掩掩、裝模作樣。」他說:「你們不喜歡我這樣,也罷,隨便你們了!」
「我決定,做我自己!」
其實,那根本不是他自己。
那是一個全新的他。
明天起,他有一個全新的人生要過。
這新的人生中,他從一個怕事的弱男,變成一個惡形惡狀的壞胚子。他以前從來沒有當這樣的人,但真的要「使壞」,其實也不難──
到了公司,他一看到工作不對,馬上摔了他的杯子。他突然覺得,好過癮!
他對工作變得更直接,哪一個同事做不好,立刻嚴厲指正,還罵了一堆不相干的東西,他突然覺得,好有效率!
最主要的是,回到家,當他老婆再次出言不遜,他也就直接的罵了回去,髒話滿口,粗口不忌──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了。
沒想到,因為他的改變,很多人也變了。
他的同事向心力更高了。
林大新也更崇拜他了。
老闆也因為績效實在爆高,而同意了他的升遷。
他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但,重要的是,他絕對不再是「表裡不一」的人了。這都要謝謝他的老婆,老婆的抱怨,就是世界上最真實的宣傳!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新形象,而他,也會維持這個「無惡不作」的新形象繼續下去。
而那個老婆,經常經常的懷念著過去的他,那個真實的他。
但現在,她連電話都搶不過那個暴力老公,房門更關不上,那個花心老公也不可能再回來吃晚飯,有機會讓她直播了。
直播也免了,因為他已經壞得這麼真實。
她,想後悔,也真的來不及了。
以上這篇故事主要告訴我們,有些朋友或同事,喜歡去「告訴」其他人一些關於我們的事,拿這個來「威脅」我們。
而他/她,講給別人聽的,當然不是真相,他/她的目的,主要就是要傷害你──他發現,罵你已經沒有用,對著「別人」來罵你,對你的傷害更大,所以,他會用盡一切謊言來攻擊你,你是壞人,他是好人。
你痛苦不堪,該怎麼辦?
答案就是,當壞人,有何不好?
濫好人,總是需要被灌罪一下,才能解脫。當你已經被講臭講爛,最好的方式,就是繼續依著這個邏輯,繼續臭繼續爛。現代喜歡的是「真真的壞」,而不是「假假的好」,謝謝他們把你講成這樣,讓你重獲新生。
請記得,當濫好人還被罵,一定要做「壞人」,才能重獲新生!
(圖片來源:Romana Klee l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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