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總統李登輝昨日過世,本人作為台大農業經濟學系畢業的學弟,感到無限惋惜。
念大學的時候,對於這位學長不太有印象,聽說他當年由康乃爾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無法回到系上任教,理由是連國語都講不好,後來,同是客家人的經濟系主任張漢裕聘他去兼任。所以,當他說「生為台灣人的悲哀」,經歷日本殖民統治、國民黨威權統治的人,一定感同身受。
金門預官當兵回來,到青輔會登記就業輔導,被問,念農經的可以幹什麼?」桀驁不馴的我想了一下,回答「當台北市長、跟省主席!」沒有料到他會一路做到總統、而且帶領台灣的民主化。我在一九九一年取得政治學博士回國,儘管安全紀錄不好,卻得以獲聘任教淡江大學。當時,國民黨正面對改革派與保守派的抗衡,一直相信李前總統是台灣民族主義者。
由蔣經國的自由化到李登輝的民主化,舊勢力與利益盤根錯節,需要有相當的智慧及決斷力,包括對於郝柏村的杯酒釋兵權。因此,由國會全面改選到總統直選,若非因勢利導,在那驚濤駭浪時代虎口拔牙,恐怕不是一般只懂選舉綁樁的政客可望其項背。比起民進黨政治人物的當家作主,只是想要取而代之,李總統有更大的企圖心,要讓國家正常化。
一些獨派對於李前總統不提台獨耿耿於懷,然而,他孜孜矻矻的是國家的打造,包括政治制度的擘劃。或許,他不喜歡口號式的台獨,不過,李前總統對於台灣的定位從不屈服,包括美國人的頤指氣使。在卸任前,他曾經委託一群國內外學者論述台灣前途,一批人建議由國際法切入、另一批主張庇蔭憲法,相持不下,他只好親自透過德國之聲宣示「兩國論」。
李前總統相當自豪,至少在任內把中華民國調整為「台灣中華民國」,然而,接棒的陳水扁一上台就被誤導高喊「四不一沒有」,他應該是相當錯愕。
後來,阿扁又牽拖說「連李登輝都辦不到,他又能怎麼樣?」那是相當不負責任的說法,畢竟,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他勇敢地接下第一棒,後面的人卻沾沾自喜「中華民國台灣」;可惜,再也沒有機會當面問他。
儘管卸任,李前總統還是十分關心國政,每回到翠山莊覲見,就會聆聽分享心得。好幾次,他指示我去了解新型的國際金融,儘管研究所的專長之一是國際政治經濟、也修過幾門課,無奈隔行如隔山,無法達到他的期待。
倒是有一回,他垂詢是否有什麼有意義的事可以做?我建議台灣缺少西方那種只有大學部的博雅學院、為國家培養人才,終究未能起步。
我知道,有一些外省朋友可能對於李前總統不諒解,認為他篡位竊國。坦白說,政治立場是一回事,他是相當正派的人,特別是沒有省籍偏見。不像一些檯面上的人,在國民黨掌權的時候選擇服從,現在透過民進黨取得政權,不只是把國家當作家產,還把軍公教當作寇讎,不禁令人納悶,這批人矯枉過正,是否在補償心理最深層的罪惡感及自卑感?
最後一次見到李前總統,是在基金會募款餐會上,他坐著輪椅進入會場,精神還不錯,只是嘟著嘴巴。終究由女公子安妮代為致詞,後來理解,講稿原本是用台語寫的,臨時代打。或許是「唯一支持蔡英文」字眼,讓他不太高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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