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0日 星期三

我們這一代:五年級作家(之十三)少女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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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我們這一代:五年級作家(之十三)少女時代
校園大風吹
【剪影】關於蝴蝶

  今日文選

我們這一代:五年級作家(之十三)少女時代
宇文正/聯合報
唯一與我談音樂的人離開了,那時我從未讀過張愛玲,並不知道「做一個美麗而蒼涼的手勢」這種說法,但好朋友們都知道我沉浸在失戀的哀愁之中……

文/宇文正

和乾姊Enne從大方蜜豆冰出來的時候,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怎麼有那麼多話呢?不知道耶,總也說不完。跟媽媽又吵架了。我哥交女朋友了。真的比較喜歡薛寶釵?殺了我吧。我們班阿秋最愛的是寶玉耶。我們歷史老師好帥,有個學姊快遲到的時候招手,坐上老師的摩托車,被校長警告……老師還是學生被警告嗎?都被警告了!我們校長好好笑,上課的時候,她拿一根棍子在走廊上打狗。喔,還有,有一個學姊上學的時候,忘了穿外套,她上公車打個噴嚏,一個附中男生就把外套借她穿,她大剌剌穿著附中夾克一走進校門就被校長抓了,聽說校長還打電話去附中告那個男生……結果呢?我二哥說,他們校長一聽,把外套借女生穿?很有騎士精神啊!唉,不過附中的男生噢,有一次,我跟我們班同學坐在公車上,她說她最討厭附中了,附中男生的帽子都弄得奇形怪狀,沒一個正常的。她指著車窗外:「妳看,像那個附中的就是,吊兒郎當的!」我朝窗外一看,那不就是我二哥?我假裝不認識,「就說啊,什麼德行!」喔,我上禮拜讀了《狂人日記》,還滿幽默……不是魯迅,(魯迅是誰?)是果戈理的,要借妳嗎?

Enne讀北一補,常常抱怨是學校的養女。阿環上北一夜,她說:「養女至少也是女兒,我們北一夜是媳婦!」我們班有三個上北一女,加上夜間部、補校,綠制服一堆,穿黃襯衫的只有我跟秀。中山嗎?好像三個吧,我忘記了。我國中班是小學校裡的實驗班,男生實驗班也差不多,建中、附中、成功各三個左右,我最熟的阿文、阿金,一個上建中,一個上附中。那時一坐上公車,好像有個雷達會自動搜索車上前三志願的高中生,若有個建中、附中男生坐妳身邊,立即心律不整,書包裡如果有赫塞或是契訶夫的書,是一定要拿出來看的。我高中考爛了,五專跟師專還不錯。爸說,念師專或台北商專以後就不必再辛苦一次啊。那時甚至曾聽聞一名教授因為不忍女兒飽受升學壓力的折磨,親手殺死女兒的悲慘事件,我說才不要學商,也不要當小學老師!心裡邊模模糊糊晃漾著《未央歌》裡的大學生活。

我們一票國中同學高中聯考完去爬擎天崗,我跟阿文走在前頭,吵吵鬧鬧的,秀在後邊說:「你們看那兩人,就像小童和藺燕梅。」我心裡甜甜的,腳步輕盈如踏雲端。後來聽到阿文老問起我們班最漂亮的阿逄,心海深處第一朵湧上的浪花就噗地一聲,墜成泡沫了。

Enne說,帶妳去個新地方,青苑。我已想不起來它確切的地點,我心中完全不具備地理圖像,高中去過的地方,都只記得是誰帶我去的,在那裡見到了什麼人。至於那些地方在哪裡?搖頭。去年跟舒哥對談《水城台北》,他提到從前學生郊遊喜歡去的鷺鷥潭就是今日翡翠水庫的一部分,我恍然大悟,「難怪!我就想它怎麼不見了!」

青苑裡很多高中生,可能也有大學生吧,但大學生又不會穿制服,我們的眼睛只看得到高中生。成功高中的阿福跑來跟我們搭訕,那天我喝冰紅茶,阿福、Enne已經會喝咖啡了。

去過青苑幾次,後來阿福約我去碧潭,那天忽然下起小雨,我們跑過吊橋,我心狂亂的跳。但應該不是阿福的關係,我怕吊橋!小學時去寫生,全班都通過一座吊橋了,唯有我還在搖晃的橋中間一小步一小步挪動,被眾人遺棄的恐懼感從未治癒。阿福去商家買了把傘回頭來接我,後來那把傘就被我帶回家了。第二天,媽從院子拿起傘問:「怎麼有這把傘?」我說昨天臨時下雨帶回來的。媽知道我昨天跟男生出去,想了想:「嗯,那──不會成喔!」「什麼?」那時還未讀過《停車暫借問》,媽說:「送傘、送散,不會成啦。」大部分的媽媽好像不是這種反應吧?什麼媽喲!

但媽說的沒錯,不會成。這男生讀很多書,跟他聊天是有意思的,見面時較勁各自的閱讀,會有一種刺激感,但是,奇怪啊,十六歲的女孩就能分辨,愛情是一種會令你的心自動分泌一種酸酸的甚而有種疼痛感的電流;儘管那時,我也才剛剛弄明白原來賈寶玉喜歡吃女孩嘴上的胭脂,並不是因為胭脂很好吃──我國中時讀《紅樓夢》,還曾偷拿母親的脣膏舔舔看呢。我和阿福後來保持通信一段時間,大學時有一年生日,他寄來一大疊生日卡片,可以辦個小型卡片展了,我好像從此沒再回信。

那時候,跟所有男孩子相處都覺得刺激吧。同學裡,秀最早熟,不是「已經有男朋友」,而是「已經換男朋友」了。她前男友沒事便找我這個「小妹妹」說話。Enne的朋友遠生、阿華也當我是小妹妹。「妹妹」這種字眼模糊曖昧進可攻退可守,我上了大學,更多男生要當我「哥哥」,其實我一直都懂。我根本不缺哥哥,家裡就有兩個視我為全天下最黑、最醜、最胖、最懶、最笨、食量最大的女生的哥哥!但每一個男生釋放的訊息,都是一個泡泡,泡泡輕輕飛揚,那是少女的水晶世界,小心,不要刺破它們。

能夠不刺破這些泡泡,因為這個少女籠罩在失戀的悲傷裡。有一個像《小甜甜》漫畫裡早逝的安東尼那樣形象的男孩子離開了她。

他離開了我,我的心經常與他對話。我走過中華商場,一家唱片行流淌出的小提琴旋律吸引我停下腳步,怎麼那樣好聽?禿頭的中年老闆遞給我一卷沙鷗出版的錄音帶《殉情記》,又從櫃子裡神祕兮兮拿出一卷《黃河大合唱》推薦我聽。

那忽然打開我聽覺的新世界。我的同學對音樂大致分為兩種派別,一種聽校園民歌,或者羅大佑,大家傳抄〈光陰的故事〉歌詞;一種聽西洋音樂,有人愛安迪威廉斯,有人愛鮑伯迪倫。我英文爛,當然是民歌派,還能摹仿包美聖唱〈捉泥鰍〉、陳明韶唱〈浮雲遊子〉摹仿得微妙微肖。《殉情記》和它背面的〈漁舟唱晚〉、〈瑤族舞曲〉等等小曲對我竟猶如前世的召喚。我後來才知道那是五、六○年代流行的中樂西奏,《殉情記》就是《梁祝小提琴協奏曲》,這些匪曲,一度都是違禁品。

我和他,悄悄聽著這些音樂,跑中華商場蒐集更多的禁曲。《嘎達梅林》、《三門峽暢想曲》、《帝女花幻想曲》、《草原小姊妹》……他會拉小提琴,聽旋律練習,勉力為我演奏。我閉上眼,就能聽見他的演奏。

唯一與我談音樂的人離開了,那時我從未讀過張愛玲,並不知道「做一個美麗而蒼涼的手勢」這種說法,但好朋友們都知道我沉浸在失戀的哀愁之中。

從沒有人見過他。

因為,他是我虛構出來的人。多年後回想,我仍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是虛偽還是幻想力太豐富,還是根本有病?我與他對話了三年,幾乎一上大學他就消失了。我沒有再虛構過什麼人物跟自己說話。少女是一種病,在痊癒的過程中,我失去了某些東西。我後來敲過揚琴,揚琴音色天生麗質,擊弦時,飛珠濺玉的琴音中,那影子曾再回來……他長什麼樣子?就像安東尼啊。


校園大風吹
黃春美/聯合報
從市場回來,途經母校——成功國小,得閒踅進校園散步。我停在嶄新的紅色PU跑道上,放眼逡巡,方位一時錯亂,對照附近道路、老建物,費神想想,才找出以前各年級教室、辦公室、池塘鞦韆滑梯等等大概位置。

最初是我就讀時的教室一排排不見了,然後圍牆拆除,校門、操場移位,如今我畢業前才興建完成的圖書館也消失了,這真像作夢,每打個盹兒,校園就玩起大風吹遊戲,一醒轉,只有張口驚呼。

四顧茫然中,我想起當年朝會時,校長、主任在升旗台上費盡唇舌,為興建圖書館大力募款,回到教室,老師再次鼓勵我們捐款,我聽得熱血沸騰,暗暗打起祖母的歪主意。祖母招會時,我拿國語簿幫她抄寫會腳名冊,標會收來的厚厚鈔票,我幫她細細數算,以橡皮筋捆綁,放進牛奶罐,她那麼富有,學校要興建圖書館,我想可以勸募一些。我告訴母親這想法,原來那是祖母標來給三叔娶妻的錢,以後要按月還給會腳,我半懂半不懂,只是遺憾不能像許多同學一樣,很光榮很神氣的雙手把錢交給老師。

幾十年了,兒時的記憶裡,圖書館和「民脂民膏」、「榮譽」等意象早已深刻連結在一起。教室消失的理由,許是校園規畫,許是使用年限等等那麼理所當然,可圖書館消失,卻令人泛起微微的失落感。小時候家裡沒有課外讀物,圖書館是我閱讀的起點,通常午餐後進館,找一本書蹲踞牆角,靜靜凝視另一個奇妙的世界。印象最深的一本書是中華兒童叢書的《冒氣的元寶》,內容描述三個貧窮的孝子,為了一圓母親擁有元寶的願望,無意中發明了好吃的餃子。如今追想圖書館過去點點滴滴,我記憶中的元寶還冒著白白的熱氣,眼前樓層彩色壁面彷彿起了薄霧般。

斜陽中,風撫觸著臉頰,我望著旗杆上勾住的一朵雲,反芻童稚時期校園生活,四散的記憶拼圖一片片兜攏起來。

那是日頭赤炎炎的夏天,有段期間,校園入口處,工人日日濕透汗衫,以鐵條和水泥塑出各種動物,高矮身形仿真實,成型乾燥後上漆。彼時,右側涼亭後方已豢養了幾隻孔雀,陸續又增添了大象、長頸鹿和馬,這讓當時不曾上台北參觀過動物園的我,多少滿足了一些想望。

放學後,我常和同學在涼亭一起寫功課,寫完功課便奔向操場盪鞦韆,溜滑梯,玩蹺蹺板,賽跑,也曾想盡辦法跨上馬背,幻想曠野奔馳,象身太肥了,長頸鹿太高了,都不易攀爬,嬉戲穿梭動物四肢間,採一大把紫花酢漿草,同樣快樂。升上國中後,日日與參考書為伍,國三正與聯考拚搏時,叔叔買了一部相機,我借來拍照,最先想到的背景便是學校那幾隻動物。弟弟騎在馬背上,我和妹妹站在長頸鹿前,相片還在,動物未老,當年三個憨小子,都早已年過半百。

信步而行,日治時期磚木造的舊禮堂就在涼亭一旁。

過去教室、禮堂都不上鎖,有一次假日和妹妹推門進去玩,我們輪流吶喊,禮堂好大好大,可以發出回音,外頭風一陣陣,颳響玻璃窗,禮堂更顯空曠,從這頭望向那頭,恐懼隱微滋生,聯想起棗紅布幕後方鬼魅藏身,我什麼也沒說,拉著妹妹奔向操場。

以前上課時,不太有機會進禮堂,除非學校舉行重要活動,比如遊藝會表演或畢業典禮。遊藝會,如今腦海裡雖流轉著人,聲音和顏色,卻具象不起來,而畢業典禮卻清晰如昨。猶記得同學的畢業紀念冊,形形色色,紅、藍呢絨封面居多,互留的祝福語字體永遠斜斜排列,不外乎東抄西抄,自以為很有學問的那些「青山常在 綠水長流 寶貴友情永載千秋」,「勿忘影中人」「鵬程萬里」等等佳句集錦。畢業歌響起那天,啜泣抽噎有之,號啕有之,老師一旁低頭拭淚,我更因差一名無法上台領獎而哭濕手帕。

如今,站在禮堂前,透過窗戶上蛛網灰塵,望見廢棄課桌椅堆疊一處,空間所剩無幾,納悶起當年眼中好大好大的禮堂,如今怎變得那麼小?時間果真改變了人的「眼界」。

校園一次次的拆除興建,那些逐漸和景觀格格不入的動物、涼亭、禮堂等等陪我度過童年時光的物件,四十幾年的光陰大風吹依然站得穩妥,每隻動物身上的漆,並且年年如新,每回走進母校,便莫名感動,甚且相信是校方對老校友的體貼,要不,駐足校園時,我將以為自己是外來客誤闖陌生異地。

短短二、三十分鐘,追憶六年時光,真像一場迷離的夢境。走出校園,遙遠的放學樂音彷若耳邊迴旋:清早上學去,走路守秩序,放學靠邊走,路上別遊戲,人行道保平安,斑馬線最安全……。

人車奔流中,我刻意踅進一條曾經走了六年的僻巷。


【剪影】關於蝴蝶
張玉芸/聯合報
蝴蝶,三心二意的藝術家。攝影/張玉芸

1

輕輕的,展開一幅畫。

有時,又緩緩的摺疊起來。

蝴蝶,三心二意的藝術家

2

蝴蝶是一首詩。寫在花葉上。

3

當蝴蝶專心吸吮花汁時,雙翅合起,全身向前傾斜,宛如膜拜自然的姿勢,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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