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NBC老牌主播布羅考(Tom Brokaw)在一九九八年時著書向一九二○出生的世代致敬,指出他們在青少年時經歷過經濟大恐慌,然後在一九四○年代初期,參與二次世界大戰,不僅在歐洲擊敗了納粹德國,更在亞洲終結了日本軍國主義,並在戰後勇於承擔國際社會的領導角色,建立了世界新的經貿秩序,也成就了美國的霸權。基於此,布羅考稱之為「最偉大的一代」(The Greatest Generation)。中華民國或許也曾經有過最偉大的一代,或許這個世代仍未出現,但我至少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這一代有機會成為台灣史上最幸福的一代(The Most Blessed Generation),但在年金改革之後,我已沒有這樣的把握。
我們是戰後出生的第一代,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苦難,兒童時期台灣經濟仍然百廢待舉,還接受美國的援助,但因為少不更事,即使物資並不充裕,仍然度過一個快樂的童年。中學時代,台灣經濟逐漸改善,雖然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外交受挫,在國際社會遭到孤立,國家的存活面臨嚴峻的挑戰。我們並非不知道這些,但身為威權時代的中學生,我們更專注升學問題,畢竟當時升學率奇低,有幸考取大學,不僅能取得未來就業的門票,也算是回報父母養育之恩。
當我們成為大學生時,台灣的經濟正在起飛,加工出口區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機會,但更重要的是台灣製造(Made in Taiwan)的外銷產品,為我國賺取了大量的外匯,更創造了所謂的「台灣奇蹟」。我的同學在大學畢業後紛紛投入職場,即使我們可能是台灣人數最多的戰後嬰兒潮,但似乎並沒有人浮於事的問題。許多同學在貿易公司任職,幾年後就自己創業,成為老闆。無論是在哪一個行業,薪資都是不斷地成長。當今薪資遲滯不前,甚至出現倒退情形,在當時絕對難以想像。
成家後,父母成為照顧幼兒最可靠的幫手,讓這一代能夠無後顧之憂地拚事業,購屋置產,我們也以孝親金及對他們晚年的照顧來表達感恩。或許因為兄弟姊妹眾多,因此個人分擔一些責任,並不感覺吃力或是喘不過氣。
我在大學畢業後選擇出國,並在讀完書後繼續工作近十年才回到台灣,錯過了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但還是感受到民主化後的台灣,人民對未來充滿信心,認為「明天會更好」。我們辛勤工作,一轉眼就要進入將要退休的年紀。原本認為退休後,可以不需要靠孩子,自給自足地有尊嚴度過餘生,成為台灣史上最幸福的一代。
然而,最近台灣因為年金改革所引發的爭議及帶出的政治氛圍,卻讓我們不再有此確信。個人是沒有十八趴年資的國立大學教授,廿五年退休後的月退俸原本就未達目前薪資的一半,而不是許多汙名化公教人員所宣稱的八、九成,但即使這份不到五成、勉強可以養老的基本生活費用,還要成為執政黨掠取的對象,讓我們在退休後將逐漸淪為下流老人。
然而,執政黨所做的不僅是劫貧濟己,而是不斷製造世代間的矛盾與仇恨,讓年輕人忽略他們目前的困境是出自於政府的無能,反去怪罪於上一世代的「享受」,完全不清楚這是一個轉移焦點的手法。如果他們持續被誤導,未來我們還能享有具尊嚴的長照嗎?更可悲的是,他們該如何面對一個只曉得分化、卻不懂得治理的台灣社會?(作者為政大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美歐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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