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周末看了一部很有意思的電影,劇情描述位處乾燥地區的葉門共和國某一貴族,想引進英國傳統的釣鮭魚活動,理由是喜歡釣魚的人特別有耐性、能容忍又懂謙卑,不會在乎膚色或貧富,關心的是魚兒與河流,若同胞也能享受釣鮭之樂,就能像那些紳士一樣高貴與平和。有權力又有財力就好辦事,於是英國政府派男主角到荒漠繁殖鮭魚,從而展開一連串關於科學研究、宗教信仰與政治算計錯綜複雜的荒謬喜劇,卻也呈現人因夢想而偉大的正面意義。該電影中文片名叫作《飄洋過海,愛上妳》,原名「Salmon Fishing In the Yemen」,也就是「到葉門釣鮭魚」。中文片名取巧,想凸顯愛情的戲碼,但真正讓我印象深刻的仍是「在沙漠中釣魚」的天真信念。
警報響起:外來種入侵
我向B君推薦了這部片,他聽著聽著,突然反問我:「你不覺得這故事裡有個很大的環保問題嗎?外來種入侵啊,就算養鮭計畫能成功也會是一場災難!」他曾經在公園看到母龜緩緩爬離水塘,賣力到草地上挖洞下蛋,當時愛心噴發,花了點工夫想保護那顆蛋,後來才知道那是紅耳龜,是百大外來入侵種,不應該任由繁殖。
「像荔枝椿象、綠鬣蜥等外來種都造成生態的莫大問題,沒有道理對於紅耳龜就該網開一面。」B君對於當時「間接縱容」外來種繁殖耿耿於懷,「所以電影劇情說要開闢河道、引進鮭魚,看似建設國家,搬到現實來,就是破壞環境。」
同樣把焦點放在魚類生態問題,台灣各水域的外來種入侵情形也非常嚴重,魚虎(小盾鱧,又稱紅線鱧或紅麗魚)尤為知名。牠性情兇猛,看到其他魚就上去狠狠咬一口,只要水中浮現殘缺的魚屍,肯定就有魚虎出沒,本土魚類幾乎都蒙受其害,逃不出「虎口」。
原來如此:水至深則無魚
「容我打個岔,水中世界不像陸地只有平面,還多了深度這個三維空間,本土原生魚打不過外來魚,就游往更深的水底不就得了,像石門水庫蓄水高度超過兩百公尺,躲避敵人的空間應該也不小吧?」我腦中都可以想像出動物星球頻道的畫面了。
B君乜了我一眼,沒好氣地說:「魚在水裡看似悠游自在,但卻沒有你想像的那樣自由。你泳技好,會潛水,能憋氣潛到水下十公尺,不表示就能潛到更深的五十公尺。同樣道理,台灣的淡水魚多半生活在數十公分到十公尺左右的深度,若再往下游去,水庫對牠而言深不見底,游著游著,水中氧氣不足,牠可能就跟掉進地獄沒兩樣,把自己淹死了。」
我不禁一陣激靈,想起初學會游泳後第一次越線游進兩公尺深的池裡,腳踩不到地面的恐懼。
追根究柢:放生的偏差
「話說回來,電影裡引進外來種是政策失誤,但我們生活裡外來種氾濫成災,常常是飼養者不負責任,以及源自宗教信仰的不當放生……」對於新聞經常報導「放生等於放死」的離譜行徑,我正準備加以評論,B君卻先打斷了我。
「換我打岔一下。放生是漢族固有的習俗,並不是佛教帶進來的……」雖然B君說的話往往是對的,但說放生不是來自佛教的倡導,我一時有點愣住。
據記載,在兩千年前先秦時代,人們就會「蓄意」將捕獲的野生動物集中放生,而且還要挑個好日,表示施恩給萬物。當時有識之士曾批評此事,認為真的要愛護生物,不如禁止捕獵;捕獵之後再放生,這種恩德補償不了犯下的過失。
「這可不是許仙順手放走了白蛇,更不是發現南安小熊專程養育訓練後野放,而是為了放生而爭相獵捕(買賣就是變相的獵捕),其過程不知已害死多少生物。更不用說,隨意放生外來種,埋下了生態隱憂,後患無窮。」經過B君這一番比較,我深深體悟了不忍心的放生、施恩望報的放生,以及不顧環境破壞的放生,有著本質上的差異。
兩千年了,「先捕後生」這種行為至今未絕,甚至愈演愈烈,若干外來優勢物種毫無天敵,穩坐當地食物鏈霸主,引發嚴重的生態浩劫。「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古人早就對此下了定評,活在今日的我們,對於放生、對於引進外來種,如何看待「恩」與「過」,必須更有正確的觀念才行。
B君讀了什麼書?
1.保羅.托迪Paul Torday《到葉門釣鮭魚》(貓頭鷹出版社)
2.方力行《我的水中夥伴:生物學家談台灣溪流魚類和環境故事》(八旗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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