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考古學家,你的腦海會浮現什麼畫面?
內容簡介:
透過本書通俗又不失專業的記述,我們可以了解考古學的樂趣與使命,考古學家如何在廢墟中解開人類早年的生活與智慧。下一次看到考古隊在田野發掘時,不要以為他們是在挖寶,其實是在解讀深埋地洞的史書!
作者介紹:
瑪莉蓮.強森
曾任《君子》(Esquire)、《紅書》(Redbook)、《境外》(Outside)雜誌編輯,出版三本考古學、訃文相關書籍,曾為黛安娜王妃、賈桂琳.歐那西斯、凱瑟琳.赫本、鮑勃.霍柏、馬龍.白蘭度撰寫訃聞。前著作《死也要上報!》(The Dead Beat)入選邦諾書店(Barnes & Noble)年度新人獎,《生活在廢墟》為2014年《出版家週刊》年度好書,並入選亞馬遜網路書店每月選書、百大好書。
搶先試閱:
如何搭訕考古學家
同一個研討會,不同的酒吧。狂熱粉絲早就回家了,所以嚴肅的考古學可以開始了。考古學家列隊在費城萬豪飯店接待廳東晃西晃,耐心等待供應食物。稍後他們要替考古領域具有卓越貢獻的同事慶祝,但他們先擠在房間後面。啵啵,一瓶接一瓶酒打開了,每位考古學家走近點心桌猛吃猛喝,啤酒、乳酪塊和葡萄紛紛下肚。
輪到我做決定了
她的名字叫薩拉.米利吉.尼爾森(Sarah Milledge Nelson),八十多歲,雪白的衛斯理式童花頭。她穿著輪廓鮮明的褲子和外套,灑脫的領巾,和Merrell Mary Janes休閒鞋。她盤髮露出脖子,像是要杵在烈日下工作。我可能夢見過她。
我想猜測她曾在哪裡進行考古發掘,從她的風格、端莊、輕鬆戲謔的話語,我想像她曾去過希臘或是地中海。她說:「妳猜錯了。」她是到中國,靠近蒙古的東北,一具真人大小的女神雕像出土。出乎意料能在中國找到女性大泥雕,尤其是五、六千年前,但在中國牛河梁的女神廟,確實發現這尊女神像碎片,伴隨其他雕塑出土,其中包括帶有豬頭的玉墜子,當地人稱為玉豬龍(pig dragons)。
這就是你搭訕考古學家時會發生的對話。我們接著又談論骨脂、尖頭嬰兒、玉豬龍。無論我聽了多少次,或曾在腦海中把豬與龍連結在一起,我仍然從這種家常又神祕的組合得到樂趣。即使尼爾森很優雅,她還是脫口而出「玉豬龍」。
女神廟是尼爾森進行挖掘的遺址。一九八七年,她是第一個被允許訪問女神廟的外國考古學家,並兩度獲得美國的補助前往挖掘,雖然她將補助款壓縮成持續七年節儉的夏季行程,但中國的破土許可一直到她經費用完都還沒批下來。拿不到許可的考古學家可以做什麼呢?有一次她和幾個學生進行探地雷達,測量女神廟和太陽、星星和行星之間的準線,她是研究女神廟遺址的考古天文學。
我坐在這位女性考古學家身旁,她想去遙遠中國做勞動的希望遭遇挫敗,但聽到同行因成功地按照理念行動而受獎時依然平靜:這位男士因對考古學的卓越貢獻獲得金質獎章,那位女士贏得三個學生已經獲得的教學獎。對前輩來說,這似乎是恰當且是遲來的獎勵。我還一時糊塗替尼爾森感到遺憾。
我們交換名片後各奔東西,我被各式各樣的考古學家吸引,但尼爾森留在我的腦海裡。她也許對挖掘女神廟的付出感到失望,但她終於成為公認的亞洲考古學權威,尤其對中國長城外的遙遠地點和文化研究,那裡一度稱為滿洲。
除了亞洲考古學著作,尼爾森還編寫一整個書架關於性別的書。為了幫助女人進入男人的考古俱樂部,她坦率發聲,她不僅研究過去的男人和器物,也研究女人。當考古工作要破土之時,卻有很多人要阻擋你,你怎麼辦?幾個月後,我在孟菲斯的美國考古學會年會又遇見尼爾森,我們身旁再次充滿喝啤酒的人,而我們坐在其間喝我們的紅酒,我必須聽她的故事。
尼爾森對我娓娓道來。她在一九五三年畢業於衛斯理(Wellesley)學院,學位是聖經考古學。她嫁給一位哈佛人,在德國住過幾年,因為她丈夫霍爾是駐紮當地的軍醫。到了一九六一年,他們育有三個兒子。他們常常搬家,但尼爾森並不介意,只要他們能住在像歐洲或舊金山令人興奮的地方,但住在美國南部小鎮是令人窒息的。她說:「有一次,我渴望能做點有意義的事,於是說服一位朋友陪我在烈日下,後座載著小孩騎自行車,尋找標註在軍用地圖上的印地安土墩。我們一個土墩也沒發現,後來我才知道,土墩在射程範圍內,標靶沿著土墩架起來,屬軍事禁區了。」軍方派遣霍爾去北卡羅萊納州布拉格堡,但被她否決了,她告訴霍爾:「輪到我做決定了。」
她的丈夫接受一九七○到七一年的韓國任務,軍方委婉表明「不得攜眷」,尼爾森打算去台灣做博士論文研究,並且把小孩和家庭教師一起接過來。帶著小孩到她妹妹的加州房子暫住,尼爾森發現她的計劃瓦解了。孩子們拿不到超過三十天的簽證,她說:「我們沒辦法每個月飛一次香港,更何況做母親的會把小孩送到陌生的地方嗎?」她和三個兒子、妹妹的五個小孩,和八隻貓只好留在加州。她說:「我必須離開那裡。」她於是將就地前往韓國,在基地外圍住了一年,這樣她和孩子們至少每隔一周的週末就可以去探望她丈夫一次。她對韓國考古學不甚了解,那裡沒有任何她能講的語文(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德語或中文)所寫的文獻,於是她自學韓語。
不是下巴毛也不是胸毛
不管複雜的文法,也不管韓文和中文裡的漢字。尼爾森和身邊跑來跑去的九歲、十二、三歲的男童一起學習。韓語是微妙的語言,含意不明確,這讓她發狂。韓語「適用於微言大義,不適合直白的陳述句。」她在她一本書的序言寫道:「和每個不同的本地韓語老師閱讀韓文的時候,我問究竟這句話是在講什麼。他們告訴我:你必須在字裡行間探索意義。有時連我的老師都不敢肯定,是否正確表達句子的意義。」儘管如此,她還是花了一整年學習韓文。
後來有位老師介紹她一位當地考古學家,提供她參與共同調查漢江沿岸考古遺址的機會。這位考古學家提供許可證和工具,尼爾森則運用她在研究所學到的新測量方法寫了一個計劃,也協助這個韓國考古隊,從軍中販賣部取得美國香菸和啤酒。
尼爾森動員陸軍眷屬來幫助調查。我想像以她的故事為腳本的音樂喜劇,她和動感十足的陸軍妻眷,在韓國河岸篩檢泥土、唱著歌,有戴白手套的歐先生相伴。時光飛逝,最後她出了一本成功的書。但連結韓國文化有何意義?這本書的序言提到:「某人的名字可以拼寫成「Lee、L、Rhee、Rh」或「Yi」,有時同個作者會用不同的拼法拼寫他的名字。」序言又提到,如何涵蓋北韓的考古學,當「一直難以取得北韓的考古學報告,尤其某段時期在南韓擁有北韓報告是非法的。」她告訴我,有一次他們被開槍警告,因為挖掘地點太靠近軍事區。
尼爾森撩起頭髮讓脖子散熱。我們在孟菲斯會議中心對面的飯店大廳搶到一張桌子。考古學家在我們旁邊大聲叫喊、摔破玻璃瓶。尼爾森因為黃斑部病變,左眼除了周緣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她有認人的麻煩,但似乎仍然認得每個人。她把一整票的同事介紹給我,有些在中國陪伴她共渡時光,有些是她在義大利百樂糾(Bellagio)的研究夥伴,我們在吵雜聲中提高音量聊著,在歡樂的情境中點了好幾杯葡萄酒。她有些故事就像奇風異俗小說的場景,有巫師和戰士環繞。在首爾授課時,她和學生會坐在城牆上的岩石,看著巫堂(mudang)女巫師們進行儀典。有一次,女巫師招手要他們下來,參加優美的儀典舞蹈。「我聽說過中國『商代的后婦好』(Lady Hao of the Shang dynasty)嗎?」尼爾森感到疑惑。她的僕人除了一個被腰斬,其他都被斷頭!
七十幾歲時,尼爾森回顧她關於古代女王、女神,和女巫的學術著作,打算從她在韓國和中國學到的東西找點樂子,不只是女性大泥像和奇風異俗的故事,而是整個東方與西方,包括考古領域中的性、性別歧視、文物洗劫,和飲酒與嫉妒。她在丹佛的家中創作考古小說,她稱之為「教學小說」,把真實的文物和考古發現當作題材。尼爾森很清楚,「我們對這些時期所知不多,但我們用所知的一切把這時期轉變成文字。」包括玉豬龍。它是紅山女神廟建造者的身分象徵,以及把預言刻在骨頭上的甲骨,中國東北到處可見這些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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