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連啊，我問你，放完頸動脈支架之後可不可以跳國標舞？」我拿起電話打給神經科醫師，病人在一旁充滿期盼地看著，希望有好消息……
來跳舞吧？
「放完頸動脈支架之後，我還可以跳國標舞嗎？」
剛剛解釋完病情，做完術前的衛教，病人就問了這個有趣而重要的問題。
頸動脈支架是預防中風很重要的心導管手術，危險性比心臟支架高了不少，放的位置大約在耳朵下方的內頸動脈中，病人的這個問題，課本上絕對找不到答案，我也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我腦中出現日本和好萊塢的《來跳舞吧》（Shall we dance？）電影中，役所廣司和李察基爾跳國標舞的場景，好像舞者都會高雅地把脖子伸得長長的，但不時又要快速轉頭，想像中這種動作是動不到頸動脈的支架，應該沒有關係吧……可是，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還有個頸靜脈竇的問題。
頸動脈竇位於耳下內頸動脈處，也正好是放頸動脈支架的地方，當按摩或是刺激到它時，會引起迷走神經反射，也就是會喚醒人體的煞車系統，讓心跳跟血壓都降低，國標舞的轉頭似乎有可能讓支架刺激到頸動脈竇。
「轉頭時有可能刺激到頸部的一條自律神經，會讓心跳跟血壓下降，我想最好還是不要吧。」
一面說著，我一面兩手張開，模擬著我自以為的跳舞姿勢。
「那叫甩頭，不是轉頭。」病人糾正了我的用語，接著說：「可是我很喜歡跳國標，那是我最主要的興趣跟運動呢。」
我猶豫了一下，配合病人的抉擇是現今醫療中最高指導原則，回過來想想，甩頭好像沒有動到頸動脈，但萬一刺激到頸動脈竇可就不大妙了。左思右想，我舉棋不定，決定找人商量一下。
在新光醫院做頸動脈支架最大的好處，就是神經內科團隊會提供強力的支援。術前，我會請神經內科同仁對適應症做最後確認；術後，我也會請他們評估一下支架的效果與病人的狀況。這個病人既然是連主任轉來的，請他幫忙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
雖然醫學已經很進步
「喂，老連啊，我問你，放完頸動脈支架之後可不可以跳國標舞？」我拿起電話打給神經科醫師，病人在一旁充滿期盼地看著，希望有好消息。
「可以啊，為什麼不行？」
「國標喔，要甩頭喔，像電影艾爾．帕西諾或是阿諾那樣的甩頭喔。」
我又想起了《女人香》跟《魔鬼大帝：真實謊言》兩部電影中的探戈情節，還正確使用了剛剛學會的字眼：甩頭。
「呃……」顯然老連也想起了電影情節，猶豫起來，但他很快就做了決定：「你就跟病人說，脖子以下可以跳國標，脖子以上不行。」
我聽了傻眼，這個舞要怎麼跳？但想想還是把連主任的話轉告病人：「連主任說你可以跳，但是脖子以下才能跳。」
病人無奈地笑了起來，我接著說：「要知道您的頸動脈狹窄可是會中風、會要命的，為了性命，還是多考慮一下哪個比較重要吧。」不過，病人的眼神和肢體語言告訴我，他的個性似乎跟我一樣，有些不愛聽話。「您還是要自己想清楚喔。」
我一面把決定權交給病人，一面打定主意，要是決定要放，在支架放好以後，一定要讓病人擺個轉頭的姿勢，在這種姿勢下做頸動脈超音波檢查，說不定可以多知道一些資訊，也許還是沒有問題的。
下診回家之後，趕快上網查查看有沒有任何資訊可以給我答案，結果查到了一大堆「轉頭後引起中風，之後裝支架」的論文，也沒查到頸動脈裝完支架後到底能不能跳國標舞。
現代醫學雖然已經很進步了，但是許多的東西還是沒有答案，只能在黑暗中慢慢摸索，有時鐵齒不聽話的病人，反而會提供我們多一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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