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晨兩點以前,在曾經叫做東柏林的城區裡,在一條名叫菩提樹下大街的接道上,一輛長型黑車放慢速度,以黑豹般的安靜自在停了下來。 引擎陷入靜默。 *** 幾十年以來,惡名昭彰的柏林圍牆將菩提樹下大街一分為二。既然冷戰已經結束,高牆已經倒下,這條大道也隨之恢復完整,生機蓬勃。一間小公寓的三樓窗戶亮著昏暗的燈光。一臉憔悴的老人眨眼望向窗外路過的車輛、喧囂的夜店,還有熙來攘往、擠滿大道的行人。夜生活正要進入高潮。 一切狀似正常,一切看似平安無事。 實情並非如此。 亨利希•弗葛是洪堡大學天文學退休教授,蹣跚地從窗邊走進書房,心亂如麻。 大祕密終於要揭曉了嗎? 未來怎麼辦?人類怎麼辦?這世界本身怎麼辦? 他用撥火棒理理壁爐裡的小火堆,火花四濺。他滑進椅子裡,急亂地敲打電腦鍵盤,然後頓住。他桌上有七份報紙,包括巴黎的《世界日報》。編碼過的縱橫字謎一出現在線上,好友柏納德•杜佛一向都會馬上來電,這是過去十七年來,每個月第二個星期一的慣例,這次卻慢了兩個鐘頭都還沒有回音。「RIP 」乍看之下也許像是陰森的玩笑,但是除非你知道要去縱橫字謎的四十八交叉點附近尋找字母,否則很容易錯過。 今晚沒有來電,編碼的字謎並未出現。 弗葛只能假設,這個精密建構的通訊系統已經受到破壞,核心圈子有了破口。 他按下「寄出」鍵時,納悶他在《世界日報》的同事是否已經逃離了崗位,還是發生更糟的事,就是他並未逃離崗位,而是為了捍衛他們的祕密而失去性命。 「不管怎樣,我都必須離開柏林,」他喃喃自語,站起來環顧房間,「現在就要逃,希望我的美國朋友可以讀懂我的訊息……希望他記得過去的好時光。」 他看看手錶,凌晨兩點左右。德州要早六個鐘頭,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他朋友早上才會看到電子郵件。線索都在,只希望羅德可以把線索串起來,跟著它們走。 「我一直都沒把你牽扯進來,直到最後一刻,現在別無選擇了。還有小韋德。我更為他感到害怕,因為這份責任太重大……」 他從話筒擱架拿起電話,按下號碼,等待接通,然後說了幾個字。 「卡羅,會有訪客。」 他放下話筒,知道撥過的號碼跟說過的每個字都會經過扭曲變造,只能在接收端那裡重新解開。科技畢竟有其用處。 五分鐘之內他就看了五次懷錶,他把弄著火車車票,然後把電腦放在地板上,用力踩踏,直到外殼破裂。接著取出硬碟,幾乎把它折成兩半,然後拋進火裡。 「還有什麼?」他瞥見書桌上的海星紙鎮,只是海邊買的廉價紀念品。玻璃鑄模裡有一枚海星──拉丁文是Asterias。 Asterias。好久以前,他就用這名字稱呼他親手挑選出來的那群學生。那一切現在都結束了。他輕拍一下紙鎮,然後拿起一張加框照片。是他自己在二十年前的模樣,跟三名年輕男子、兩個女子一起站在散放藍光的咖啡館招牌下方。他們全都滿面笑容。教授跟學生。Asterias。 「我的朋友,」弗葛對著其中一張臉低語,「現在,一切都交給你了。只希望你能接下這份挑戰──」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麥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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