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距離生活進入第二年的秋天，因疫情無法相見的日子即將長達一年。電話裡的他，情緒很浮躁，容易不耐煩。原因很快揭曉，當時工作上的變動讓他積累不少壓力，卻又不善表達、悶在心裡。處在這種狀態下的他，彷彿變成一隻刺蝟。明明只是日常的分享閒談，他也會不自覺地拋出刺人的情緒。既不表達自己的需求，又隨意釋放情緒，讓我感到受傷並不明所以。如果彼此就在身邊，或許只是一個擁抱，一個肢體動作或細微表情就能示意，但距離卻讓這些變化成謎團：你怎麼了？我們怎麼了？
然而並不只有他在面對工作上的高壓，當時我的工作也進入了一個上緊發條的節奏。
在那個秋天，我們互相承載的情緒走過了三個階段。
首先是我不理解他的變化，不斷對他表達我的挫折，而他持續不打算接收或回應，讓我的情緒更加受挫。直到想盡各種辦法探問、推測他起了變化的原因，終於他說出生活中的壓力當下，我明白自己得轉變成在情緒上支撐他的那個人。
在面對壓力的時候，放在心裡以壓抑的方式消化而不願主動談論，是他一直以來的模式。並不是不願意說，而是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背後一連串的脈絡、關聯與需求。有時候我會想，這個模式是不是很「男性」？我們的社會對男性的養成，在情緒需求的察覺與表達上，是如此匱乏。
在我理解了背後的脈絡後，就邁入第二個階段。我讓自己成為兩人情緒上的照護者。這意味著把他的狀態放在我自己前面，更加仔細觀察他的反應起伏，並且保持生活細節的交流。
但很快的，我便感到疲累不堪。把兩人的情緒都背在自己身上，太累了不是嗎？
於是即使再怎麼忙碌，我們相約了一個周末下午的空檔，不能排任何行程，不能約朋友，就我們兩個相處，一起好好做一道菜。
我刻意挑了一道很費工的食譜，紅燒獅子頭。
上市場採買食材，然後一一打碎攪拌，接著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肉丸，最後燉煮。坐下來，各自好好享用眼前自己打造的這一餐。雖然耗費一下午做成的丸子十分鐘就完食了，卻也覺得好像一起經歷了很完整的過程。
我說，這是我們的「入秋儀式」喔。做完這一道「約會」，我們把先前慌亂的心靜下來，各自面對自己的生活難關吧。
第三個階段，我跟自己說，我要放下對他的情緒關注了。或許比起時時擔憂關注，我更應該學著信任，信任他會用自己的方式完成消化的過程。讓他知道我會在他身邊，也就足夠了。
●給煮夫的試吃報告：https://www.facebook.com/myhusband.c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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