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恰好與走來的柴犬爸對上眼
「柴犬來了!」我對著走在後頭的小女兒喊。
在校園悠閒遛狗,看見前方景象,步伐立即變得凌亂,進入戰備,神經緊繃。我們邊喊狗要牠們冷靜,邊抓緊手中牽繩,以防我家三隻狗過於興奮,拉著我們往前衝。我抖掉前一秒慌張表情,朝著正走來的柴犬一家,用力地微笑。
我在心裡倒數十秒,要趕在與柴犬爸對上眼的前一秒,舉起右手向他喊早安。
倒數八秒時,旁邊叉路走來鄰居大姊。她愛說故事,養狗經驗豐富,小跑步地跟上我,指向走在前頭咖啡色捲毛貴賓,接續昨天說起收養過程。不久,我聽到捲毛啊啊啊慘叫,接著唉哼著細細的哭泣聲,同時我牽著的大黑狗也吠了起來。我趕緊抓緊牽繩,要大黑安靜。大姊笑著說:「沒事啦,捲毛就是這樣,沒碰到就先叫。」又說起以前她家老狗只是走向捲毛,捲毛就叫,彼時沒查清楚,她後來很心疼老狗生前背了不少黑鍋。
我抬頭恰好與走來的柴犬爸對上眼。想起之前大黑幾次趁著我沒注意,跑到柴犬身邊,張牙揮起前腳,想來個兩犬華爾滋,偏偏動作粗魯,嚇得柴犬狂奔,令柴犬爸舉起網球拍喝止。我家大黑總不懂柴犬不想跟牠玩,幾回見柴犬坐在網球場曬太陽,照樣去喊牠。柴犬爸最後只好明說,請我管好大黑,別再去糾纏他家寶貝女兒。
剛才柴犬爸肯定看到大黑對著捲毛叫,這下大黑在他心中壞狗狗標籤又多了一張。
看來得換個寫作素材,和他躲報報
我拉著大黑,硬擠出微笑。柴犬爸望向我,像是有話要說。心中一陣忐忑,怕他又提起要我管好大黑。
低頭深呼吸,我牽緊大黑,想著該怎麼解釋剛才那一幕,卻聽見他清了清喉嚨,說:「《聯合報》有篇文章感覺像是妳寫的。」我抬頭愣了幾秒,下意識點了點頭,反問:「為什麼覺得是我寫的?我寫作是用筆名啊。」他答:「養三隻狗的人不多,場景一看明顯是這所大學,文章裡提到的老公,讀來就是妳老公……」
他對旁邊的大姊誇起我,說我文筆好、把狗寫得有趣、老公真如我筆下那樣奇特,並表示那篇文章讓他記憶深刻。「妳的筆名是什麼?我以後看報時要留意。」柴犬爸解釋家裡訂報多年,每天習慣看報,但沒習慣看作者是誰。
我笑著搖頭,心想養三隻狗目標太明顯,看來得換個寫作素材,或是把狗寫成貓,和柴犬爸玩躲報報。
想起最初寫部落格時,生活繞著大女兒轉,下筆自然也繞著她。她無視身體的障礙、罕見的疾病與意外的糾纏,我讚嘆這樣的勇敢與樂觀。可是,等她長大了,自我意識高,想得比我遠,懂得比我多,開始要媽媽不要再寫她,自認不比他人優秀,更不忍見我每次寫著寫著就落淚。
聽女兒的話,文字轉向自己,寫著寫著,往往不自覺露了心事。有過幾次尷尬回應友人讀後疑惑,漸漸不想讓人誤讀文字裡剖開的我,也不想綁心捆手限制文字,不願在字句裡躲躲藏藏,決定隱藏於筆名之下,不對寫作圈外的朋友透露逗好就是我。現在,我寫自己、老公、狗……女兒偶爾出場當個布景而已。
「媽,接下來可能有第二、第三個人會發現……」我要小女兒別擔心,近來都收退稿信,被發現不容易。
「大白狗來了!」小女兒喊,我們趕緊拉緊牽繩,轉頭走往另一條小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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