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老子道德經的「治大國若烹小鮮」，來描述如何治理股市。治大國若烹小鮮意指治理大國要像煮小魚一樣，不能多加攪動，多攪則易爛。衍生而言，治理大國不可輕易擾民，要像煎魚一般，煎到夠熟了才能翻面再煎，否則很容易煎到魚肉破碎而不成魚形。
治股市亦同！股市是相當敏感的市場，一旦改變制度，增加投資人的負擔，或影響投資人的風險承受，則必須有更細膩的設計，否則很容易只有反效果。更恐怖的是如果政策變來變去，如同烹小鮮攪來攪去，反倒是把小魚給搞糊了；亦即股市政策變來變去，有可能達不到原有的目的，更可能造成成交量萎縮、價格下跌的後果。
台灣股市最失敗的改革當屬證券交易所得稅制。一九八八年在停徵證所稅多年後，財政部看到股市不到二年發行量加權股價指數從一千點漲到八千餘點，決定復徵證所稅。這下子，當股市持續、大幅上漲之際，投資人一面參與吹泡沫，另一面也是心驚驚，害怕一旦泡沬破滅來不及逃，而變成最後一隻老鼠。在該年中秋節財政部宣布復徵證所稅，等同敲起大家從高點逃命的訊號；在大家一致性預期下，幾乎所有投資人一起賣出，使得股市持續十九天無量下跌，幾乎是開盤大部分股票就跌停板、但幾無成交量到收盤，股價指數硬生生折半到四千餘點。結果證所稅有無課到？答案是沒有！當時因制度設計有漏洞、交易資訊無法支持與借人頭戶規避，使得最後不了了之，改採提高證券交易稅取代證所稅。
廿四年過去了，二○一二年上半年馬政府在連任後，以很快速度提出復徵證所稅；在引起軒然大波後，立法院修正通過指數八千五百點以上、每年成交金額十億元以上與初次上市櫃股票，以設算或實際申報，繳納證所稅。結果造成股市成交量大幅萎縮，隔年刪除指數八千五百點以上復徵的規定，再一年後又將每年成交金額十億元以上復徵的規定延緩三年，等同冰凍起來，等到二○一七年再議。股市經此一翻攪，大傷元氣，證券商叫苦連天，但政府也沒什麼課到稅。
近來，財政部推出財政健全方案，主要是兩稅合一之稅負優惠減半、個人綜所稅率最高級距從四十％提高到四十五％。由於台股漲得沒有美、日、大陸多，以及大戶轉戰大陸股市或轉成假外資，許多人將其怪罪到財政健全方案。再者，金管會又稱台灣股市證券交易稅（千分之三）太高，希望財政部考量調降。然而，筆者擔心的是一旦調降證交稅，一定又有呼聲要復徵證所稅，屆時又有人說大戶落跑都是證所稅，又要再次攪動股市。
台灣股市又即將有交易新制，就是股價漲跌停板，從七％放寬到十％。從財務理論，此開放有助於股價更快速反應資訊，不失為好的措施。但是，要小心的是一旦剛實施時，若遇到股市大幅波動、而投資人還未適應下，有可能斷頭頻傳，又被批評。屆時若投資人、主管機關挺不住，交易制度不斷修正，又再次攪動股市的小魚。另外，過去每逢股市大跌，政府經常以調降跌幅限制來因應，結果反而讓股市更加波動，政策效果適得其反。
涉及大眾政務的事，就是麻煩的事，而牽涉數百萬股民的事，更是複雜的事。要進行股市改革，不能僅有滿腔熱血，只想到直接的目標，還需有冷靜的頭腦，瞭解股民的行為與反應，設定措施，降低政策的負作用，才能達到政策的理想。下次若要攪動股市，千萬要順著小魚疏理，不用把小魚弄糊了！
（作者為交通大學財務金融所教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