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藝術欣賞過程與品味變化都不同。就我自己而言,隨年紀增長,喜歡的作曲家與作品也跟著愈來愈多。國小國中時期的我對巴赫、莫札特毫無興趣,高中以後卻愈來愈喜歡。十年前還不甚喜愛的當代創作與早期巴洛克,現在卻是聆賞主力之一。總之,以前聽不進去或沒耐心聽的作品,因為見聞愈來愈廣,也就愈來愈能從中聽出脈絡以及與其他作品的關係,怎麼聽都有收穫。 然而,這些年來也有一位作曲家,我欣賞的頻率反而愈來愈低,那就是布魯克納。 可能和多數愛樂者相反,布魯克納是我國高中時期最常聆聽的作曲家之一。我由第四、第七和第八號交響曲入門,最後從第三到第九號都相當熟悉,也延伸聽了他的合唱曲與室內樂。還記得國中有段時間,每天放學後都要聽一下布魯克納第四號的第一樂章和第八號的第四樂章。後來在倫敦念書時,沙羅年(Esa-Pekka Salonen)來系上演講,謂自己進入古典音樂的契機,就是小時候某天放學回家,剛好聽到父親播放布魯克納第四號第三樂章—小沙羅年立刻被那音樂吸引,一聽再聽,直到唱片全都磨平為止。聽到沙羅年這樣說,我大感「吾道不孤」—是啊,布魯克納並不艱澀難懂,國中小學生一樣可以聽得津津有味,還可以當成最愛的音樂。 那麼,為何小時候極端喜愛的布魯克納,現在反而興趣缺缺?原因不是缺乏興趣,而是感到不安。 布魯克納是極其虔誠的天主教徒,技藝超群的管風琴家。他的交響樂宏大壯闊宛如歌特式大教堂,銅管總是奏著管風琴般的聲響。只是這些年來,愈聽他的作品,我愈覺得在莊嚴偉大的外表下,他的音樂卻蘊藏著焦慮、痛苦、掙扎、懷疑和絕望。這有點像華格納最後一部歌劇《帕西法爾》給我的感覺,第三幕可以全然聖潔,轉念又可全然魔性。 當然這是個人感受,但也正是如此感受—神靈現身卻始終伴隨心魔潛伏—讓我愈來愈少欣賞布魯克納;嚴格來說,是愈來愈少在家欣賞。這又是另一個人觀點:要看恐怖片就去電影院看,要聽布魯克納就去現場聽。親自去面對他的豐富與複雜,那絕對是相當不一樣的經驗。 論及布魯克納所有作品,《第八號交響曲》是我的最愛,也是我心中最偉大的交響曲之一。這點倒是二十多年未曾改變。本周四晚上,呂紹嘉要帶領國家交響樂團挑戰這首經典中的經典,做為樂季音樂會系列的結束。布魯克納是洋溢宗教情懷的神聖莊嚴,還是焦慮不安的徬徨失落—或兩者皆是?就讓我們一起到音樂廳欣賞這場必然是國內樂壇里程碑的演出,給自己一個見證偉大的機會。 5/28 (四) 19:30 呂紹嘉指揮國家交響樂團 布魯克納《第八號交響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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