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年前，我在完成神經內科的訓練後便自以為對頭痛瞭若指掌。大致上，我知道自己不喜歡看頭痛的病人，很多時候，他們的症狀都沒得到改善──老實說吧，我根本把他們當做燙手山芋。回顧過去那段時間，如今我終於知道個中道理，也明白錯在哪裡了，診治用錯方法──學校教我的常規醫學──會讓頭痛病人變成燙手山芋。錯誤的診治會讓病人原地踏步，而病況未見起色，則會讓人感到挫敗。 ◎頭痛醫不好時，醫生會…… 頭痛醫不好時，醫生會有兩種解釋： （1）懷疑常規醫學。 （2）怪罪病人。 毫不意外的，勝出的當然是後者。 欲怪罪於病人有許多方式：有時是替病人安上愛發牢騷、愛抱怨或愛拿藥的罪名；慢性頭痛患者往往被認為神經質或憂鬱；醫生還可能會拐著彎暗指是你自己的私人生活出問題；頭痛本是難免的，甚至暗示你想太多了─不論是哪一種，一切都是你的錯：要嘛就是你愛抱怨，要嘛就是你愛吃藥（例如止痛藥），要嘛就是個人因素、活該或想太多。 將治療失敗怪罪於病人的每一種方式，都能為醫生創造一石三鳥的優勢，醫生一下子就：（1）為自己開脫責任，（2）把球丟回給病人，（3）繼續施行常規醫學。頭痛的常規醫學靠著這樣的方式內建了一套防衛機制，讓自己能生存下去，而這也預言了，許多被「照本宣科」診治的頭痛病人註定會以失敗收場──敗因不在於治療方法，全是病人自己的問題：頭痛病人當然治不好！你能指望什麼呢？他們是頭痛病人耶！與其只把怪罪病人視為一種利己心態，它其實更是一種「自我應驗預言」。 現在，讓我們從病人的立場來看。不願意承受指責、不想接下被丟回來的球的患者們，被視為「問題」病人的機會比較大──不只抱怨頭痛，還抱怨療法不管用，但這麼做只會讓醫生證實他的懷疑是對的：果然是個愛抱怨的傢伙！另一方面，有很多不見起色的患者則是毫無反抗地背負起醫生的責怪，乖乖地照單全收──無論這樣的責怪是明示或暗示，誰會去質疑醫生的「有罪判決」？（患者的家人、朋友、同事也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他們對慢性頭痛的質疑：哪有人會每天都頭痛？） ◎大部分的醫師都不喜歡看頭痛？ 然而，頭痛治不好其實大多不是患者的問題，更多時候其實是醫生的責任──醫生自己可能隱約也察覺到這點了，所以即使嘴巴上不說，但大部分的醫生都不喜歡看頭痛。 幾年前我有個演講，題目叫「你治不好頭痛病人的十大原因」。正當我重新考慮結尾的投影片「理由一：你不喜歡頭痛病人」，擔心內容會不會太不客氣時，碰到了主辦研討會的神經科醫生。我問他觀眾是哪些人，他先是回答有來自各科的醫師，接著又補了一句：「也有一些裝病號的！」 「裝病號」是他對頭痛患者的稱呼，聽到這句話，我登時覺得沒必要重新考慮投影片內容了─不客氣的人是他，不是我！ 從此之後，我決意不再收斂，全力砲轟同行們導致許多患者無辜受罪的無知與心態。有些同事指控我胳臂往外彎，陷醫師於不義，但我是站在病人那邊的！我要向那些認為我傷害了患者對醫生信任的人說：「如果信任讓人盲目、寄託在錯誤的人身上，或是會導致不良的後果，不如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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