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導演河瀨直美的電影,擅長訴說生命中的慣常與無常,配上質樸的影像、大自然的禮讚相輔相成,一向都是意象遠比戲劇性來得重要。這回新片「戀戀銅鑼燒」雖然依舊延續了這些特質,但卻成為她有始以來最平易近人的一部作品。
永瀨正敏飾演銅鑼燒小店店長千太郎,獨賣紅豆餡銅鑼燒一味,生意卻不怎麼樣。決定找個幫手,但來應徵的老婆婆樹木希林年齡實在太大,令他不敢任用。直到老婆婆留下一小盒自己熬的紅豆餡,美妙的口味打動了他,千太郎才終於給她機會。加上每天光顧小店、看來總是心事重重的高中女生,三個陌生人透過一鍋甜蜜的紅豆泥,繫起了微妙的緣分。
故事俐落、人物也簡單,「戀戀銅鑼燒」說的卻是很難三言兩語輕易道盡的人情二字。兩位主角相遇之後,電影一大段重要的篇幅便落在紅豆餡的製作工法上,老婆婆細心傳授,從揀豆、洗豆,到熬煮過程中繁複的程序、溫柔的體會感應,甚至還得跟紅豆說話。看似美食由「用心」而來的老生常談,其實是為接下來挖掘主角內在的影片重點,做出前導。
一個不快樂的廚師,怎可能做得出真正的美食,更何況是撫慰人心的甜品?過盡千帆的老婆婆好像什麼也不說,卻看出了這一點。在不動聲色之間,河瀨直美講的是三顆幽閉孤寂的心,如何透過小小的銅鑼燒,相濡以沫地看進彼此的內在。尤其是老婆婆永遠微笑的那張臉,背後藏的卻是苦了一輩子的祕密,對照起來,能好好活著、珍惜眼前,哪有什麼是過不去的難關呢?
河瀨直美這一次不再做層層疊疊的隱喻象徵,只將她過往作品中的好處,拍成直白的溫暖陳述。每次鑲進情節間隙的空鏡頭,靜靜拍著花草樹木、白雲藍天,故事推進之間,越來越見其巧妙註解的功能。尤其櫻花雖是剎那燦爛,卻足以讓人流連低吟,期待春去秋來,下一次的美麗盛開。至於永瀨正敏、樹木希林功力深厚的表演,更具有強化影片情感力量的效應。「戀戀銅鑼燒」相較於導演前作來說,確實稍嫌輕巧了些;但就像看似單純、實則學問不小的銅鑼燒,細細品嘗,甜蜜滋味裡仍蘊藏著無窮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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