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善憂愁,好事壞事傳到她的耳中,都變成惱人的事。因此,我和母親之間,能不說,就不說;能少說,就不多說。對話少得可憐。母親像平淺的河床,我像乾枯的河水,河水安分地沿著河床緩緩流動,隨時提防雨季一到,河水暴漲,溢出河床,氾濫成災。
年輕時,或許還有一些爭吵,近幾年,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現今,我們各有各的住處,雖然沒有住在一起,但還是每天見面,除了簡單的問候外,就是交代一些生活日常雜事,如購物、祭拜、就醫等。
有時試著尋找話題,但感覺和母親是不同時空的人,總是搭不上線。勉強有所共鳴,就是閒聊鄰居親友的八卦。誰家夫妻不睦,時常爭吵;誰家買賣股票,賠光家產。
這種情況,在我種菜之後,有微妙的變化。
母親開始關心種了什麼菜,我會回報菜園的近況,每有收獲,帶回家中,母親會特別歡喜。
母親會把青椒的種子,地瓜葉的菜梗留下,讓我帶回去栽種。我會背負使命,帶著母親的期望,殷勤的耕作,希望有豐盛的收成。
當栽種的蔬菜品質佳,我會自豪的展示,母親會毫不吝嗇的稱讚;品質不佳時,我會揶揄自己,母親也會給予鼓勵安慰。話題就從種菜展開來,好比一條細小的河流,注入廣闊的大海,無限延伸。
我們開始分享生活的感觸,懷念往日的時光。也對菜園的蔬果,有所寄託;對餐桌上的菜色,有所冀望。當撒下蘿蔔的種子,渴望一碗熱騰騰的蘿蔔貢丸湯;當移植草莓的幼苗,等待一顆顆紅彤彤的香甜果實。生活不但多了色彩,也多了溫暖。
一開始種菜是為了打發時間,沉澱自己,沒想到拉近母子間的距離。近來,母親也嘗試在自家騎樓下,栽種簡單的蔬菜,母子間可聊的話題就更多了。
如果有人詢問,最近種了什麼菜?我通常會改編一句流行語回覆:我種的不是菜,是母子間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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