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因州的貝克山排不進新英格蘭百岳,但登山客絕對不會輕易錯過它。 二○一五年一個夏日清晨,我坐在緬因州森林湖畔,一面啜飲咖啡,一面欣賞貝克山的景致。飄渺的薄雲盤旋山邊,宛如有個希臘神祇正在那�媗芫鰫桼纂A整座山籠罩在神祕的氛圍中。
看著看著,我不禁亢奮起來,因為我當天的計畫正是要登上貝克山山峰。
嚮導麥里說,登山者從湖岸遠眺貝克山時,總是興奮不已,恨不得立刻動身征服山巔。如果是天性大膽愛冒險的人,得知根本沒有山路可以上去,反而會更加躍躍欲試。
二○一五年那年,阿帕拉契山徑俱樂部(Appalachian Mountain Club)買下貝克山及其四周一千七百餘公頃林地,讓這片山地加入「百哩荒野」(100-Mile Wilderness,阿帕拉契山徑俱樂部公認最荒僻的百哩路)。
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指標和健行步道等設施都尚未完工,從山腳到山頂,盡是一片茫茫荒野。即使是識途老馬,也一定要仰仗GPS、地圖或指南針,才能找出上山的方向。
我只有短短一天的時間,所以請了登山嚮導麥里帶路,卻沒想到麥里自己也沒有爬過貝克山。因此,麥里又邀塔科同行。阿帕拉契山徑俱樂部買下貝克山之前,在俱樂部擔任經理的塔科經常上山勘測。太有趣了,我的嚮導居然也需要一個嚮導。
麥里和塔科都是土生土長的緬因州人,對這片林地懷抱著無法言喻的愛。為了節省時間和體力,塔科替我規畫了一條捷徑:先搭乘小貨車行駛過顛簸的土路,儘量停在離山頂最近的地方,然後再靠雙腳走上貝克山山脊。
我們把車停在山邊空地,背上小背包,白喉麻雀在雲杉樅林間輕飛囀鳴,我的一顆心再次雀躍起來。
啟程了。涓涓細流穿梭林間,溪水清澈冷冽。麥里說,一般人想不到一座普通的山能夠影響到鱒魚的生存。從貝克山流下的溪水,在平地匯集成普雷森河西支流的源頭,而普雷森河正是野生緬因鱒魚重要的產卵地點。
走著走著,天空突然下起雨。我和兩位嚮導急忙穿上雨具,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因為每根濕滑的原木都是一個扭傷腳踝的機會。愈往山上走,枝葉樹幹就愈稠密,麥里於是教我像划自由式那樣前進:把頭放低,雙手伸入樹叢之間再往外一撥,雙腳同時順勢往前邁進。
走到半途,我們停下來歇腿吃零嘴,麥里順手摘了幾片酢漿草給我吃,酢漿草味道酸酸甜甜的,有點像柑橘。
再走回樹叢後,我發現四處都是柔軟翠綠的苔衣。塔科說,樵夫不會爬到這麼高的地方砍柴,我們已經走入了原始森林。
由於天氣欠佳,我們無法清楚看到壯麗的卡塔丁山,但找到了一條似乎通往山頂的小徑。果然沒錯,我們很快爬到一片約莫人高的矮小雲杉,GPS也顯示我們已經走到海拔一千零七十三公尺的高度。「到了,」麥里發出歡呼。
我和嚮導在矮杉之間拍了幾張自拍,麥里四處查看,但找不到曾經有人爬到這�堛甄僄鞢C
征服巔峰後,我們心滿意足開始往回走。忽然間,樹叢間出現一抹橘色閃光。撥開樹幹後,我們發現兩株雲杉上纏著橘色、藍色和黃色的登山布條,是勘測員留下來的。專業登山者通常利用這些鮮豔布條辨識回程方向,但這幾條布在這�埵n像一個簡陋的神龕,綁著一個白色塑膠罐,�堶掘佽蛣妍O本和筆。麥里拿出筆記本,翻閱山友留下的隻字片語。根據日期判斷,一年大約只有兩、三組人上山來。
正當麥里把我們的名字寫在筆記本上時,林間突然傳出一個聲響,嚇得我們站直了身體。
「哈囉?」有個人大喊,不是我,也不是嚮導。「你們在山頂嗎?」我們發出回應。不久,一個年紀稍長的男子走了出來,原來他找不到方向,在原地繞了一個小時。
這位先生名叫馬丁,六十三歲,熱中「蒐集」主峰,尤其在群山間赫然獨立的山峰。聽了他的故事,我下山的腳步不自主地輕盈起來─我征服了貝克山,「蒐集」到人生第一座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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