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以有很多士兵。」 彼得知道這樣聽起來有多蠢,可是他忍不住重複這句話。「很多。」他把手指探進破破爛爛的餅乾罐裡頭那堆塑膠士兵間。這些士兵長得都一樣,只不過姿勢不同而已:有的站著、有的跪著、有的臉朝下俯臥著,每一個士兵的步槍都緊緊貼著他們橄欖綠的臉頰。「我一直以為他只有那一個阿兵哥。」 「不。我永遠都會踩到那些阿兵哥。他一定有好幾百個吧。一整個軍隊的阿兵哥。」爺爺為這個意外的玩笑笑了出來,可是彼得沒有。他轉過頭去,用力看向窗外,彷彿剛剛看見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由亮轉暗的後院裡。他抬起一隻手,把指關節移到下巴旁,動作就跟他爸爸在銼磨鬍碴時一模一樣。他偷偷擦掉眼角浮現的淚水。到底什麼樣的嬰兒會因為這種事情哭? 而且他究竟為什麼哭咧?他已經十二歲,好幾年沒有掉過眼淚,就連徒手接殺賈許.胡里杭的高飛球,弄到大拇指骨折那次也一樣。真的很痛,可是他只不過在教練陪他排隊等著照X光的時候不斷咒罵而已,稱得上是個男人了。然而今天呢? 他已經哭了兩次。 彼得從罐裡拿出一個阿兵哥,思緒回到他在爸爸桌上發現了一樣的阿兵哥那天。 「這是什麼?﹂他問道,一面舉起手上的阿兵哥。 彼得的爸爸湊了過來,拿起阿兵哥,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哈。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 「可以給我嗎?」 他爸爸把阿兵哥拋了回來。「當然。」 彼得把阿兵哥排在床邊的窗台上,讓小小的塑膠步槍朝外,擺出令人滿意的防禦姿態。可是才不到一個小時,佩克斯就把士兵掃了下來。這個動作讓彼得笑了,佩克斯就跟他一樣,非得到阿兵哥不可。 彼得把玩具放回罐子裡,正準備啪一聲關上蓋子時,注意到這一堆阿兵哥裡冒出某張泛黃照片的一角。 他把照片抽出來。他爸爸,大概十歲或十一歲左右吧,一隻手臂搭在一條狗身上。狗兒看起來像是柯利牧羊犬和一百種其他東西的混血。模樣像是一隻好狗,那種你會告訴自己兒子的狗。「我從來都不知道爸以前養狗。」他說,把照片傳給他爺爺。 「那是杜克。史上最笨的傢伙,老是礙手礙腳。」老人更仔細的端詳照片,然後望向彼得,彷彿是第一次發現這件事。「你的頭髮跟你老爸一樣黑。」他搓搓自己頭頂上灰色鬈髮的劉海。「我也有那樣的頭髮,從前從前。看,他那時候瘦巴巴的,跟你一樣,也跟我一樣,他那對耳朵就像茶壺似的。我們這個家的男人啊!我猜我們的蘋果從樹上掉下來都不會掉得太遠嘛,欸?」 「沒錯,長官。」彼得勉強擠出一個小小的微笑,可惜隨即消失了。「礙手礙腳」,彼得的爸爸用的就是這個詞。「他不可能接受那隻礙手礙腳的狐狸。他現在已經沒有從前靈活了。你千萬不要礙事,他不習慣有孩子在身邊。」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小麥田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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