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企鵝筆記
為了看《世界最險惡之旅》所描寫的帝王企鵝,我造訪牠們位在威德海的棲地雪丘島(Snow Hill Island)兩回。第一次是2016年,海冰太薄,直升機無法降落在冰上,我們只能夠從直升機上俯瞰帝王企鵝棲息地。2018年十月底,我再度與五位朋友前往雪丘島。當時心理壓力很大,一趟雪丘島的旅程要花費台幣約一百萬,2016年沒有登岸成功是極大的陰影,若這次再沒有抵達帝王企鵝棲息地,我不曉得還有沒有勇氣再花一百萬。
10月31日下午,我們搭乘船上配有直升機的克雷尼可夫船長號破冰船(Kapitan Khlebnikov,簡稱KK號)離開烏蘇懷亞,穿過畢格水道進入德瑞克海峽,11月2日晚上就進入南極半島附近的水域,過了南極海峽之後,海冰愈來愈多,開始破冰前進,11月3日下午三點抵達雪丘島。由於帝王企鵝生活在冰原,船抵達雪丘島沿岸後必須靠直升機才能飛抵牠們的棲地。探險隊長Woody確認天氣狀況不錯後,立即進行第一次直升機登陸,這是我第一次和帝王企鵝面對面,當看到在紀錄片《企鵝寶貝》的主角們出現在眼前時,讓人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這趟旅程非常幸運,連續多日都可以搭直升機去棲地觀察帝王企鵝。11月8日早上,雲層很低,遠處帝王企鵝棲息地和船的另一側都是烏雲,天氣比前一天還差,我對於搭直升機登陸不抱任何希望,但探險隊長竟然決定在二十節的風速下,讓我們前往企鵝棲息地。隊長說:「天氣有機會轉好,我們就放手一搏。」
當我走到直升機所在的甲板,全身上下冷得不得了,雖然溫度是零下六度,但感覺像零下二十度,風吹到臉上又冷又痛。從直升機降落的地點大約走一公里就抵達第一群企鵝棲息地,企鵝距離我們不到三十公尺,還有不少小企鵝走到距離我們僅五到六公尺的地方。棲息地的溫度約零下二十度,風很大,在這裡的每個動作都變得很慢、很辛苦。我笨拙地在小斜坡上架起腳架,找個地方坐下來歇腿,風聲震耳,壓過企鵝的叫聲。
天氣沒有愈來愈好,而是愈來愈差。我跟同行者說:「要有隨時撤退的準備。萬一直升機沒有載我們回到破冰船,就會被困在基地營過夜。」他說:「現在是南極的夏天,帝王企鵝就活在那麼嚴峻的天氣,冬天不就更恐怖。」我想起薛瑞的〈冬之旅〉,他們在冬日尋找企鵝蛋時,頂著零下七十度的低溫,那是何等的煉獄!
一個多小時後,天氣開始轉壞,我承受不住狂風和低溫,便收拾隨身物品、往基地營前進。這時還有剛抵達基地營的旅人,正陸續步行前往企鵝棲地。原來因為風雪與能見度的關係,直升機一度不能起飛,有一半的人比我慢一個多小時才抵達基地營。
我在基地營的帳篷等待直升機把我們接回船上。這時天氣變得更差、更冷、揚起暴風雪,探險隊員決定把緊急過夜用的禦寒睡袋打開,讓等飛機的人得以保暖。能有遮風避雪的地方算是幸福,我們被告知,需再等兩小時才有直升機過來。坐在我身旁的一位日本女生都沒說話,也沒戴手套,對面的南非女士把手套借她,但她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才發現她可能有點失溫。我趕緊握住她的手,而身旁的兩位女士也緊緊抱住她。直升機起飛之後,由於雲層太低,彷彿是貼著海冰飛行。天候惡劣讓直升機只飛了兩航次,又因風雪中斷了飛行任務,後來我才知道有人在基地營等了快三小時才搭上飛機。
傍晚,全部的人都回到船上,探險隊長一出現,大家興奮得鼓掌歡呼,因為這一日的企鵝之旅,著實險象環生。很難想像探險隊長與工作人員所承受的壓力。當六位直升機工作人員出現時,全船歡聲雷動,並且起立鼓掌三分鐘,感謝他們給我們這趟不可思議的旅程。副隊長興奮地宣布,KK號破冰船從2004年到2011年、再加上2018年,總共九年航行到雪丘島拜訪帝王企鵝,曾有航次因為天候因素完全不能登岸,過去最好的紀錄就是三次飛往棲地,但我參與的這一趟竟有四次登岸紀錄,是最完美的航次。
看企鵝需要緣分和運氣,第一回我完全沒機會飛行登陸和帝王企鵝見面,第二回,我竟然可以在不同氣候條件下與帝王企鵝相會。大自然難以捉摸,花大錢也不能保證可以見到世界最絕美的景致。
觀察企鵝守則
不要再問企鵝可不可以摸、能不能抱,答案都是:「不可以!」
鳥類專家聖帝亞哥說:「由於人類身上有許多病毒,企鵝身上可能也有病毒,怕交互感染、破壞生態,所以遊客不可接觸企鵝。」在南極進行生態旅遊要遵守國際訂定的《南極公約》,每一艘探險船在客人登船時都會將公約解說一遍,這個公約是每位旅者在南極旅行一定要遵守的規範。當中最重要的就是看任何動物都要保持五公尺以上的距離,除非企鵝自動走到自己的腳跟前,否則不能太靠近企鵝或海豹。登陸時,只能走在旅人的步道,不可以站在企鵝行進的軌跡上,否則會打亂企鵝的生態。
當然,餵食、觸碰都是禁止的,同時也不能撿拾南極大陸的任何東西包括石頭、沙子、骨骼當作紀念品。研究顯示,地球暖化加上人類的破壞是讓南極生態驟變的重大因素,若想讓南極維持原有的面貌,每一個旅行者一定要遵守規範。
企鵝的活動是南極生態環境的指標,近年來地球暖化嚴重,企鵝賴以維生的環境也受到嚴重的影響。由於地球發燒了,需要在較冷地方生活的企鵝品種紛紛南遷,往更冷的地方移動,像阿德利企鵝就轉換了棲息地,必須到更冷的地方才看得到。
有天豔陽高照,走在雪山間都會冒汗,沿途的企鵝則一直在吼叫。我起初以為企鵝在叫春,不過實在太多企鵝在啊啊叫(怎麼可能集體叫春),於是我問了同行的南極專家。地理學家麥唐納(Andrew Macdonald)說:「這麼炎熱的天氣(四度),企鵝會受不了,為了散熱牠們只好透過喊叫,你看牠們不時揮著翅膀,其實也是為了散熱。」
旅程中可以合法摸企鵝的地方是在格利特維根(Grytviken)的南喬治亞博物館,博物館內特別陳列一張國王企鵝的毛皮讓觀光客盡情摸。企鵝的毛皮非常滑,好像上了蠟,怪不得可以防水;而且毛織得非常密、完全不透風,防風擋雨遠勝GORE-TEX產品,關於這個博物館可上網:sgmuseum.gs。
●摘自聯經出版《呼吸南極:在世界盡頭找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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