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7日 星期三

【〈跨界時代〉:遊戲與文學】楊智傑/只要我們其中一人倖存——遊戲與文學中的圍城與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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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跨界時代〉:遊戲與文學】楊智傑/只要我們其中一人倖存——遊戲與文學中的圍城與流散
【慢慢讀,詩】柯嘉智/早安
【搗語聲】李進文/情意
【極短篇】鄒敦怜/娃娃臉

  今日文選

【〈跨界時代〉:遊戲與文學】楊智傑/只要我們其中一人倖存——遊戲與文學中的圍城與流散
楊智傑/聯合報
《這是我的戰爭》遊戲畫面。(資料來源╱Steam)
2022年二月,俄烏戰爭開始,隨著俄國軍隊進逼,烏克蘭陸續傳來圍城消息──馬里烏波爾(Mariupol)、基輔(Kyiv)、其他北面的城市。共同的歷史在遠方發生之時,我們不只感受,我們也震動。

1992年波士尼亞戰爭下的賽拉耶佛(Sarajevo)是離我們最近的圍城記憶。那不是幾天幾月的包圍,而是長達三年十個月,超過一千四百日的圍城,這段期間,市民必須在白日躲避狙擊手,冒險到溪邊汲水、砍伐行道樹作為柴火,等待聯合國空投的牛肉罐頭。這段歷史後來成為一款電腦遊戲的靈感,即波蘭遊戲商11bit studio開發的遊戲《這是我的戰爭》(this war of mine)。

▌「活下去。」

枯樹、煙塵,報廢的坦克。在灰黑色調素描的畫風中,選單上不是一般的「開始遊戲」,而是一個簡單的詞:「活下去」(Survive)。我們是兩三個手無寸鐵的市民,被圍困在一個稱為Pogoren(虛構的賽拉耶佛)的城市。為了生存,必須四處收集木材、水、藥草、武器零件,躲避白晝的狙擊槍,和上門的掮客以物易物,夜間輪流戒備可能來襲的暴徒。必要的時候,還得趁夜到父親生病的鄰居家行竊。

遊戲中到處是考驗良心的時刻──上了年紀的大叔來敲門尋求庇護、生病了請求珍貴酒精或繃帶、夜間請你幫忙維修壞掉窗子的鄰居,你都得慎重考慮──畢竟在這遊戲中,少一個人的夜間警備,給出一杯水、一瓶酒精,都可能影響夥伴是否能生存下去。

Pavle,一個善良、正直的斯拉夫少年,前足球隊的明星球員,剛和妻子結婚並育有一女,在一次去超商竊取水源和木材時,被其他先行占據超商的軍人持槍殺死。下一幕,畫面只出現一張寫實的黑白素描,只是Pavle原本堅毅的角色肖像,閉上了眼睛。

有名有姓的少年,因為毫不緊要的理由,在無意義的地方死去……這是我所遇過最令人傷心的「You are dead」畫面了。

只好讀檔──不,「這是我的戰爭」完全無法讀檔、也無法存檔,而你的角色,甚至沒有血條數字──正如在戰爭中,你無法知道自己的真實狀態,只有感覺正常、受傷、垂危。你無法知道戰爭何時結束,看著角色一天天變得衰弱、沮喪(這似乎是必然的),冬天氣溫驟降,只能把辛苦製作,用來抵擋暴徒的門板,砍了當柴火燒掉,結果夜間的守備又更加困難。越玩,你就會越懷疑玩這款遊戲的目的。

但,這也許就是《這是我的戰爭》這款遊戲的目的。

▌不自由是自由者共有的短暫命運

而同樣出生於波蘭,曾參與反抗運動的詩人齊別根紐•赫伯特(Zbigniew Herbert)則在1982年華沙,寫下《來自圍城的報告》(Report from the besieged city),描述另一種圍城的精神狀態──即波蘭共產黨在1981年實施的軍事戒嚴:

墓地變得更大,而防禦者數量在縮減

但防禦仍在繼續並會堅持到最後

即使城市陷落,只要我們其中一人倖存

他將在流放的道路上帶著這座城市

他將成為這座城市

──《來自圍城的報告》節錄

1992的賽拉耶佛、1981的華沙離我們太遠嗎?那麼,不妨看看香港紀錄片《時代革命》。《時代革命》仔細描述了2019年香港反修例運動中,香港中文大學和理工大學的兩場圍城。在十六天期間內,抗爭者進入兩所大學,卻為港警優勢武力所困、遭遇斷水斷糧、被違法阻斷離開的道路。《時代革命》描述了受困者的身心煎熬,另一對抗爭中結識的戀人,則先後出逃至台灣,最終在深夜的台北車站前重聚,安靜地抱擁。

──「只要我們其中一人倖存。」少年在哪裡,這座城市就在哪裡。賽拉耶佛、華沙、香港。在這個時代,不自由只是自由者共有的短暫命運。

▌隱喻失效之時

相對於圍困,流放是另一種對人類精神連續性的阻斷,且或許是更為徹底,正如後中世紀歐洲的最高刑罰不是死亡,而是放逐──肉身不再依存土地、語言不再從屬整體。

在羅馬尼亞作家Herta Müller 小說《呼吸鞦韆》中,蘇聯軍官以一個俄語詞「ubornaja!」,喚醒一整車將被遣送往西伯利亞勞改的羅馬尼亞人。這些飢餓的囚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命令代表什麼。很快,他們明白了,一個個走下停駛的列車,在月光下的凍原,在蘇聯軍官的注目中,脫下褲子,光著屁股,背對彼此,開始撒尿。

「ubornaja」原來指的是「集體大小便」的意思。

詞語的刀尖,不單剔除人的記憶,更剝除人之為人的根本尊嚴。

我們的存活無時無刻不涉及語言,而語言和意義的不存,也可能將我們活成他人之地獄。桌遊《火車》(Train)將這種狀況表現到極致。在《火車》中,玩家必須擲骰子、抽卡,破壞其他玩家的鐵路軌道,盡己所能把更多的棋子移動到終點。我沒有真正玩過這個遊戲,但據說不知道遊戲目的的玩家,在終於獲勝、揭開終點站文字說明後,常突然翻臉,甚至痛哭失聲──因為,終點站的牌子下,寫的正是「奧斯威辛」(Auschwitz)。

是的,這些棋子代表了二戰時期,無名無姓的猶太人、同性戀者、異議者,而玩家則在遊戲暗示的競爭意識下,親手參與大屠殺的輸送。這款遊戲設計的精巧(或可怕)之處,並非模擬,而是再現:二戰末期許多納粹軍官,唯一任務便是執行更高效率的抓捕、運輸、處決、埋葬,以及「再利用」──將猶太人的頭髮、骨骼作成裝飾品,轉運回柏林賣給貴婦們。

2021年十月底一個陰日,我從萬湖搭S-bahn地鐵前往柏林西北郊的奧拉寧堡,去看了薩克森豪森集中營(Sachsenhausen Camp)。

下了地鐵,約走二十分鐘,就到了鄰近森林的集中營。巨大的營區給人的感覺與其說恐怖,不如說是冷漠──一種空集合式的冷漠。甚至無法用「參觀」形容行走其間的感覺。為了抵抗那種抽空感,我試圖去觸摸具體的物件──宿舍的牆、集體澡堂的水盆、處刑場的木樁,毒氣室遺址的石磚,導覽機裡的女聲過度冷靜地描述場址細節,令人喘不過氣。

但那也許就是傳遞這段歷史的唯一方式了。任何隱喻、任何呈現原始資料之外的展演互動,也許都是不恰當的。

隱喻並不恰當,但我聽見陰雲之上,太陽表面正發生數以萬計次轟炸。

2016年遊戲公司Alien Games開發的電腦遊戲《自由的代價》(Cost of Freedom),允許玩家扮演集中營的囚犯,或納粹SS黨衛軍的軍官。玩家可以命令穿著橫條紋睡衣的囚犯作出不同動作──挖洞、吃草、下跪、送進工廠,或者直接將囚犯送進毒氣室。

《自由的代價》曝光後引起軒然大波。波蘭政府認為這種玩法是對二戰受害者的侮辱,導致開發者被迫放棄這款遊戲的上市。另一方面,遊戲開發者主張其表達自由,認為這款遊戲受到了不公平的公眾審判。

無論遊戲或文學,談論集體創傷的界線為何,怎樣才不至於越界,都難以一言蔽之。但又想起讀過的某位東歐詩人,曾將自己的寫作比喻為「護士」──詩歌不是戰士,然而,也不是得以進行施救、手術的醫生,而僅僅是暫時緩解人類苦痛的護士。

面對歷史的集體傷痛,這會不會是創作者唯一可能的位置?

▌黑暗中的小彩蛋

離開集中營時天已全黑,氣溫降至十度,距離柏林卻還要兩個半小時車程。最後是小鎮上一間越南餐館救了我──我這一生從未如此渴望過熱湯。一碗生牛肉河粉、一匙辣椒、鼻子手腳很快暖了起來,然後我發現,這間小館居然有賣珍珠奶茶。

奶茶來了,口味普普通通,飲料封膜上,卻印了一隻可愛的卡通台灣黑熊。

像一顆小小的遊戲彩蛋。


【慢慢讀,詩】柯嘉智/早安
柯嘉智/聯合報
四分之三的月亮高懸

真理嘶嘶作響

倒臥在唾沫的射程內

跟母親道晚安

她輕撫我糊掉的紋身

感受它的重量

不說愛我

也不過問我批發來的志向

提醒我倘或非得搏擊油滑的黑夜

記得補充水分

記得最黑的夜裡

仍有不肯冷卻的星塵閃爍


但這終究是一齣啞劇

和自己對台詞的時候很難正直

量化後的誠實信用原則

始終令人乾渴

當我凝視嚴禁踰越的虛線

搥入黑夜的膽汁

每一記老拳都是委婉的挖苦

當我摸黑泅入夢的深水區

負壓一般升冪方式排列的質疑

痛得讓人無法雄辯


我該擔憂

這缺乏特異性的疼痛嗎

如果最後的凱旋得經由調解

所有意義互相滲透的敏感字眼

都得迴避或刪除

我如何能對死亡保持敬畏

隧道視野的盡頭

我如何能

繼續愛或被愛著


睡眠老化的母親總是過早醒來

她不說早安

不過問我全裸和滅頂的魘夢

看得出來很高興我再度

從破裂的協商中倖存

她收起我卸下的拳擊手套

默默擦拭風乾

默默送我出門

加入或不加入默契性聯合行為

母親不說再見

臉上露出水上芭蕾舞者獨有的

入水前的表情


【搗語聲】李進文/情意
李進文/聯合報
楊枝不灑淨水,灑雪,雪落無聲才是一種說服情人的方式。雪花如來,自十方來,可以清涼可以愛。善哉,鳥鳥活在,無所不在。

【極短篇】鄒敦怜/娃娃臉
鄒敦怜/聯合報
趙宇有張與年齡不符的娃娃臉,圓鼓鼓的、胖嘟嘟的,這讓他看起來顯小,做起事情讓人覺得怎麼樣都不牢靠。更糟的還不只這樣呢!

周六一大早,「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趙家小孩在游泳池畔一字排開,五年級、三年級、兩個雙胞胎二年級,兩男兩女,花色一樣的藍色泳裝。暖身操一板一眼的完全不馬虎,下水之後,五個人一人一個水道,蛙式先游個十趟。蛙式只要學會抬頭、低頭這兩個動作就可以,游水間的呼吸也很簡單,兩腿一夾一蹬,划出長長的距離讓初學者很有成就感,趙宇是邊說小青蛙的故事邊教孩子們蛙泳。

十趟蛙式之後,兩個最小的就可以自由的游水,兩個大的今天要繼續蝶式的練習,趙家私房游泳課進度很慢,反正也不急。蝶泳很難,練了幾個月了,趙宇都還在磨孩子們腳部的動作,蝶式划手都還沒能教下去呢!

趙宇要孩子們把腳併攏,想像自己是條美人魚,美人魚沒有腿,腿得在水裡放輕鬆。擺動併攏的腿靠的是腰的上下鼓動,腰又是由頭、胸的起伏控制著。「來,你們想像自己是條海豚,胸口抱著一顆球,胸口下壓時,有沒有感受到水向上的浮力呢?」孩子們點頭之後,趙宇繼續提醒:「……這水好像在跟你玩遊戲,水的浮力把你的球推回來,你要再推回去……」孩子們在水中感受著腰部如何驅動併攏的腳,趙宇則不時蹲在水池中看孩子們是不是做得正確。

游泳這種「才藝課程」可以進行一整個早上,小鎮的公家游泳池,鎮民進場還免收費。只是趙家一家五口離開時,被新來的管理員攔住:「這位教練,您不能在游泳池教學,這違反我們的約定,下次再看到我們會請您離開。」

「教學?我哪有?」

「我們有合作的游泳教練,他們要加入工會才能在游泳池教課。」

「什麼?我是他們的爸爸!」趙宇說得理直氣壯:「你沒發現他們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嗎?」管理員卻笑了出來:「您這麼年輕,怎麼可能?四個哩,現在哪有人生這麼多,請提出證明。」

管理員還在嚷嚷,幾個小孩哈哈大笑。大女兒很懂事的提醒著:「爸爸,你皮包裡不是有我們的健保卡嗎?」

拿出了健保卡,管理員對照著五張都姓「趙」,知道自己弄錯了,道歉之後還是嘟囔著:「您教得太專業了,又這麼年輕,誰相信真的是爸爸。」

趙宇苦笑著不知該怎麼回應,他二十出頭就結婚,很快有了第一個寶貝,繁重工作操勞著身軀,但娃娃臉是天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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