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2月24日 星期三

【美學系列】蔣勳/池上日記4(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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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美學系列】蔣勳/池上日記4(下)
許悔之/譬如愛染
人文薈萃 袁瓊瓊講座

  今日文選

【美學系列】蔣勳/池上日記4(下)
蔣勳/聯合報
上篇:【美學系列】蔣勳/池上日記4(上)

沃羅涅日,我為什麼走來這裡?為什麼在這裡讀《死屋手記》?為什麼在這裡想到剛剛離開不久五月池上的稻浪和天空的雲?

文/蔣勳

在沃羅涅日發生一點意外,我上了救護車,陪伴朋友到夜間醫院。

小鎮的醫院,夜晚值班的醫生,白白胖胖卻對一切都似乎厭煩的臉、沉重的眼袋、合不攏的嘴,呆滯地看著自己圓圓短短的手指,好像手指上有他全部人生的寄託。小鎮夜間值班醫生機械地聽取病情、量血壓、心跳,讓病人躺在手術台上,敲膝蓋,翻眼皮。

「昏倒了?」他說。

病人要做進一步檢查,已經是凌晨兩點,看護被叫醒,像失了魂魄,推著輪椅走過好長好長的走廊,好幾個燈都是壞的,像缺了牙笑著的喉嚨,我想:或許是《死屋手記》裡的手牽著我回來這裡吧?

我來過這裡嗎?很年輕的時候,喝著伏特加,在風中的廣場朗讀馬雅可夫斯基(Vladimir Mayakovsky)的詩〈褲管裡的雲〉,或凝視葉瑟寧(Sergei Yesenin)在革命後自殺的遺照,他年輕的死亡也如此像一朵空中決定要散去的雲。(圖九)

離開池上的時候,記得暮春的白雲,低低的,在稻浪的上方,總是拖得很長,從海岸山脈的北端,一直向南,拖到卑南溪出海口的地方。

拉開窗簾,沃羅涅日夜晚的雲也是如此。今日的俄羅斯星空卻沒有池上閃爍。

醫生說:要到莫斯科做進一步檢查,因此安排了第二天乘坐夜車。

我想:十六個小時,除了睡覺,可以再看一次《死屋手記》吧。

死屋手記

火車搖晃的節奏催人入睡,睡夢裡那穿過的大地似乎都還有《死屋》裡的魂魄。

杜斯妥也夫斯基是被判流放西伯利亞的政治犯,他大概曾經浪漫地相信過一種無政府的理論,讓人活得更像人,讓「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生命不會受驚嚇就倒地死去吧。他的罪名是組織了這樣的讀書會,他的故事讓我想到上個世紀陳映真的故事,然而陳映真也是我們的島嶼遺忘的名字了。政黨如何輪替,陳映真的名字都不會被提起,他在上一世紀的書寫《我的弟弟康雄》、《將軍族》、《山路》沒有人閱讀了,他的服刑也像一頁虛無可笑的神話,神話說著說著就會離題,神話中的「侮辱」和「損害」也只是英雄自己的悲劇,彷彿與現實無關。

這是陳映真和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悲劇嗎?

夜車隆隆,受傷的朋友沉睡打鼾,我放心了,又回到《死屋手記》。

書寫者流放期間認識了形形色色的罪犯:殺妻的、虐殺兒童的、糊里糊塗交換身分證就成為死囚的,犯罪和荒謬糾纏,律法從沒有過真正「被侮辱者」與「被損害者」的聲音。他們被判流刑、服苦役,有的每日大聲念誦福音書,服刑是對生命贖罪,與正義無關。有的被鞭打凌虐時一聲不吭。他們是來修行的,比判他們罪的律師法官陪審團更有修行的緣分,杜思妥也夫斯基細細書寫人類的罪和贖罪——書寫者不像是在書寫,文學顯得卑劣,如果文學只是窺探人性,藉以沾沾自喜,書寫意義何在?

《死屋》的書寫更像贖罪的書,像婦人匍匐在地上,一切都比自己的存在高,他不斷問自己:可以再低卑一點嗎?俯伏在地上,親吻一切可親吻的,土地、塵埃、教士的腳、聖人骸骨罐,彷彿只剩了親吻可以救贖自己,那是我青年時迷戀耽溺的杜斯妥也夫斯基嗎?

流放、苦役、酷刑、凌虐與無時無刻不在的屈辱,死亡這麼近,就在下一秒鐘,而那時,若還有信仰,會是什麼樣的信仰?

是不是因為苦難,人們才懂得彼此依靠?

我們以為自己有愛的渴望,我們常常忘了,我們也有恨的渴望。

在災難裡彼此靠近,在受苦時彼此撫慰鼓勵,在寒冷時彼此依偎取暖,像《死屋》裡的流刑犯,在死亡前彼此的依賴,足踝摩擦受傷,為腳銬裹上襯布,偷藏一點食物,留給鞭打後監禁的受刑者——《死屋》裡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愛」,大多是處境不是最差的刑徒對酷刑受虐者的愛。

《死屋》裡也有形形色色的「恨」,作者無以名之,是他看到最幸災樂禍的舉報告發,看到別人被打碎踝骨慘叫的快樂,聽到他人受鞭刑時求饒的莫名快樂。

一次流放、一次死刑、一次赦免,走在漫漫長途坎坷崎嶇的路上,書寫者觀看凝視人的種種表情與行為,他想到的絕不只是文學吧?他的書寫像鉅細靡遺的病歷,愛的或恨的病歷。沒有救贖,沒有結局,人在稱為愛或恨的遐想中陶醉,終究是絕望的,救贖是空想,信仰也是空想。

《死屋手記》的最後,書寫者刑期結束,他很仔細描寫長年戴在腳踝上的鐵的鐐銬,如何被鐵匠細心打開,沉重的鐵圈鬆開,從足踝上掉落,連聲響也沒有。

我為何會在沃羅涅日重讀《死屋手記》?為何在一班長途的夜車上想像自己浮在池上的雲端,沒有目的,不知道要去哪裡?

到了莫斯科,在國家美術館看到魯布列夫(Andrei Rublev)畫的〈三位一體〉,東正教的聖父、聖子、聖靈坐在一起,無所事事,大病初癒。我的朋友說:祂們好像在喝下午茶。

我看過塔可夫斯基拍攝的魯布列夫傳記電影,宗教屠殺、族群屠殺、階級屠殺,難以想像的慘酷的時代。然而,俄羅斯最偉大的畫家魯布列夫,躲在教堂裡,畫著無所事事的下午茶的寧謐祥和。(圖十)

文明的美,只是在慘絕人寰的時刻,還相信喝一次下午茶的寧謐幸福嗎?

美術館裡也有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畫像,我用手機拍下來,效果不好,但或許他也不會在意吧。(圖十一)

我喜歡關於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一個故事。他寫小說很快,有人以為他是天才。他長期沉迷賭博,《賭徒》一書幾乎是自傳。他豪賭輸錢,欠了賭債,只好跟出版社簽約,預支稿費還債,限期交稿,他就沒日沒夜地寫,怕睏倦睡著,就站著在桌邊寫。

這不像是鼓勵文青寫作的好例子,文學系學院裡很難相信這樣的書寫方式。但我相信迷人的書寫者確實如此,杜斯妥也夫斯基或許寧願是一名賭徒,「在生命的賭桌上,我一定輸完了才走。」青年時寫過一句詩給他,我還是相信:賭桌上,他總是孤注一擲,總是輸。輸了再想辦法還,辦法之一是寫小說賺稿費,拿到稿費,他還是去賭。沒有賭,沒有孤注一擲,沒有他的文學。

我在廣大的俄羅斯看天空的雲舒捲,想念起大坡池天空山頭的雲,時時來水面徘徊,看自己水中的倒影。(圖十二)

(下)


許悔之/譬如愛染
許悔之/聯合報
愛染明王終究也會現覺悟相,譬如愛染,雖然這本書離覺悟還那麼遠,但是那麼靠近我們的心房……

淚水並不能全然洗去憂傷,但是淚光卻可以鑑照我們的心房。

這本《當愛比遺忘還長》在良露姊捨報周年的時候出版,說是一年,其實是全斌兄花費了整生的愛和一年的淚水寫就。

二○一五年三月,良露姊捨報之後,全斌兄有了撰寫一本書的構想,用來描述他們相處的三十年,以及他對良露姊無盡的思念;作為一個出版人,聽到這樣至情至性的出版機會,本來應該積極非常的,但一反常態,我很少去催全斌兄,甚至有一段時間他停頓書寫了,我也沒有開口去催,心中覺得,這麼巨大的哀痛和失落,全斌兄應該要花很久的時間才能療癒一些吧,成書與否,就隨因緣。

原本約定在二○一五年的年底完稿,但我好幾次跟全斌兄說,沒寫出來也沒關係,你生活得好好的,更重要。

但我沒有想到,在這近一年之中,全斌兄以他無比的毅力,完成了這近十萬字的書寫;深知身在情長在,良露姊的肉身不在了,全斌兄載記的文字裡,他們三十年的相處、三十年之恩愛,歷歷在目,力透紙背。

這些看似有些瑣碎的書寫,很多是生活的日常,原本不應如此驚心動魄的擾動我心,但這段時間,我每看全斌兄完成的一篇,不是垂淚,就是無語凝噎,一個人可以這麼愛另外一個人嗎?

他們彼此的暱稱,他們巴黎的最後行旅,良露姊返台就醫到臨終的經歷,乃至於對倫敦、京都的追憶,夢的筆記,臉書的抒發,像是他們生命的長軸上,蓋上了鮮紅的印記,鮮紅的心,彷彿還可以聽到共振的心跳。

作為台北文壇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良露姊先走了,我們一群朋友很是擔心全斌兄,他就像是良露姊的唐僧或桑丘,如今孫悟空駕著觔斗雲遠去、唐.吉軻德不見。唐僧兼桑丘,如此奮力的追憶,這麼哀傷的書寫,可以稍稍療癒他的心嗎?我不知道,我難以回答自己。

或許良露姊捨報前後的過程中,我有了一些參與,看到這些文字時,常常有一種莫名的悲哀,不知從何而來,但又彷彿,多了解了些愛和失去、生與死的課題如何艱難,我向全斌兄說,這是你的療癒之書,也是你的布施,世間有情,當他們有機緣看到你的書寫,當知愛可以如山之堅、如海之深,他們也會理解,在一切消失之前,雖然聶魯達說:「愛情太短/而遺忘太長」,但是你的書寫會證明,愛比遺忘還要長。

當愛比遺忘還長,當愛比遺忘還長,愛的光亮照亮了遺忘的暗影,全斌兄心中對良露姊的愛,歷歷分明,在瑣屑的回憶中,這是他的追憶似水年華,這是他告訴了我們,什麼叫作有情。

一九九八年,父親捨報之後,我有一整年都沒有哭過,直到有一天,一位長輩送了一罐威士忌給我,建議我喝酒醉一回痛快的哭一次,收到酒的那一夜,我獨飲至凌晨,摧心肝的痛哭一回,哭到聲嘶力竭,好像所有的不甘和不捨,都隨號哭和淚水而去了。

前兩年的中秋節前後,和朋友在一家麵店吃麵,朋友點了青菜豆腐蛋花湯,我突然憶及癌末的父親最後一段待在家的時日,我煮過青菜豆腐蛋花湯和瘦肉片給他吃,那一天剛化療過的他胃口極好,把一整碗公都吃光了,我突然在我父親前哭出聲音來。在麵店想到這件事,好像從記憶的亂石堆中跳出猛獸,突然咬齧我的心,我完全無法抑制的在麵店裡痛哭出聲。好傷心啊!好傷心啊!為什麼心愛的人會死,為什麼?

我以為有一些哀慟,我已經消除了或者已經壓縮歸檔了,但是記憶以生猛的亂碼擾亂了我心的程式。

我所有受過的佛法訓練,在那一刻完全失效。

全斌兄在這本書裡,沒有微言大義,也沒有超拔的知見,他就是一個深情癡情的男子,像元好問的曲: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

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隻影向誰去?

這麼深刻的情執,雖然也是執著,也是佛法所教導的痛苦的根源之一,我卻講不出「不要捨不得」諸如此類的話來勸解全斌兄,也彷彿在這些書寫中,看到釋放的能量,看出更輕盈的光照。

這本書是一只淚瓶,裝滿了朱全斌這名男子的淚,也讓我不禁想起《紅樓夢》的開頭,用眼淚來還情債,也還得清了。「汝愛我心,我憐汝色,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汝欠我債,我還汝命,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楞嚴經》中,佛說如此,知肉身艱難。

深知身在情長在,情執之中,全斌兄的《當愛比遺忘還長》讓我們感覺到人間有情而不致冰雪風寒吧,愛是妄念,我知道,我知道。但菩薩是「覺有情」──覺悟的有情,也使其他的有情覺悟!這本艱難痛苦的書,是全斌兄的菩薩行吧。

愛染明王終究也會現覺悟相,譬如愛染,雖然這本書離覺悟還那麼遠,但是那麼靠近我們的心房。◎


  人文薈萃

袁瓊瓊講座
丹墀/聯合報
3月1日起,人文空間講堂舉辦「世紀女性:從不同角度看精采女性」課程,作家袁瓊瓊主講。袁瓊瓊挑選了六名不同領域的丰采女子,分別是瑪格麗特.莒哈絲、三毛、艾薩克.丹妮遜、馬莉娜.阿布拉莫維奇萊妮、里芬斯塔爾依莎多拉.鄧肯;從她們的人生中,學習到如何讓生命堅強,美麗,有力量。

3月1日至4月12日每星期二19:00-20:30(4月5日停課一回),地點在93巷人文空間(台北市松江路93巷2號2樓),收費課程,詢問電話:02-2509-5085轉753或754;或上網:http://bookzone.cwgv.com.tw/events/details/217


  訊息公告
親子關係是要知己知彼,才能有效營造
父母常對孩子生氣和感到不耐煩,是因為孩子沒有照他們的意思行事。實際上,憤怒和不耐煩這種敵視的情感,目的不過是要控制孩子而已。一旦父母決定不需要去控制,那麼就沒有懊惱和發怒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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