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敬鵬電路板廠發生七死七傷的火場悲劇,其中五名熱血的青壯消防員不幸殉職,卻是栽在指揮失當及火災現場資訊掌握不足。在起火的第一時間,工廠內的自動消防系統及職工消防編組未能發揮「自救」功能;消防員抵達後,敬鵬又未能提供正確有效的工廠資訊引導滅火,卻讓對現場茫無頭緒的消防員驟然進入火場,枉送了性命。
連同日前在高速公路取締違規被撞身亡的兩名警察在內,短短一周,已有七名警消人員在執行公務時殉職,這是讓人心痛的數字。然而,政府的回應除了「從優撫卹」四字外,彷彿制度面沒有檢討改進的必要,這是很鴕鳥的作風。事實上,敬鵬大火正是台灣消防缺失的一面照妖鏡,整個救火防災工作皆往後端傾斜,甚至全推給消防單位。敬鵬是頗有規模的股票上市公司,卻囤積大量油料,外勞宿舍不符規定,消防設備亦不足;這樣的危險現場,如何通過政府的安檢?
對於各種災難,台灣社會自創了一套標準程序:「集氣、節哀、R.I.P、從優撫卹……」,只求忘掉不幸,從不曾深刻檢討防救災缺失。也難怪,警消圈譏稱為:「今天公祭,明天忘記」。對殉職人員理當給予尊敬和悼念,但如何記取教訓、改善制度,其實更重要。問題是,政府最擅長的,就是事後的危機處理及從優撫卹,只希望民眾趕快忘記悲劇。
消防工作由地方縣市主導,但要防杜火災及其他公安問題,建管、都發、經發、環保、勞工局處都各有權責。然而,因地方財政不佳,或因首長挪用預算、剋扣員額,人力往往不足。以這次救災為例,三個先抵達的分隊在不清楚全盤狀況下,即衝進火場,這固然是責任心重,卻慘賠五條人命,代價太大了!
內政部長葉俊榮感慨說,衝進去的消防員對火場配置一無所知,應先取得危險物品分布資訊,才不會誤蹈黑洞深淵。但他有所不知,如果政府依法行政,這些資料都是現成的:消防法規對工廠危險物品的設置及管理有明確規定,消防局必須審查通過才發建築執照,完工後須經會勘才發使用執照,其後的勞檢、安衛檢查也需依圖執行。這次,指揮系統沒有拿出任何配置圖就讓消防員衝進去,正是政府系統失靈的結果。
這次火勢如此猛烈,原因待查;廠內存有兩千公升柴油,但非在起火的一側。火勢不可收拾處據稱存有不少溶劑油,廠內另有許多化學物品,遇火流入河中或排放於空氣中,均相當危險。這樣的工廠,未經指揮就讓消防人員入內,使他們深陷險境,當然是消防指揮系統的嚴重失職。
進一步看,企業主的社會責任和安全意識不足,也是一大問題。不少企業主對於廠房安全並不太在意,寧可花錢買保險,一旦廠房設備燒燬可以全額理賠,比起建構廠區消防設備要更省錢省事,卻把風險丟給社會。政府的縱容也難辭其咎,敬鵬兩年來被檢出十五次違規,但政府留下檢查紀錄,卻未嚴格要求改善。不僅如此,經濟部為解決缺地問題,竟打算放寬都市計畫區裡老舊工業區廠房拆除重建,且給予五十%的都更容積獎勵。試想,老舊工業區已發展至極限,一下多出五成廠房,道路立刻變得緊迫,消防廊道和用水怎麼可能支應?
由於電路板的製造過程使用許多含重金屬、強酸鹼、劇毒物質,敬鵬這次火災,後遺症不可小覷。火場延燒已兩天,消防栓全開大量灌水,敬鵬卻未及時做廢汙水阻截,附近老街溪水色混濁,處處可見死魚。萬一含重金屬之廢水排入海中,或進入土壤,後果將更棘手。
只有沒血沒淚的政府,才會不斷用「從優撫卹」來因應災難,卻不從源頭檢討提升防災及救災效能。「今天公祭,明天忘記」之嘆,包含了多少底層公務員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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