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常常譏笑一些媒體「偏頗」、「假新聞」,最近突然得到全美一大堆地方電視台以「聯播」方式,表達強烈認同。
上個月,全美各地方台主播像木偶般僵硬又正經地念出一模一樣的台詞:「我們國家正受不負責任、片面偏頗的新聞困擾」,「這種現象在社群媒體太常見」,「對民主來說非常危險」。
這麼詭異又有點爆笑的後製短片,立刻在YouTube等網路瘋傳,點閱率衝到七百五十萬,這是怎麼回事?
CNN隨即揭發:各地方台主播是被迫朗讀這份聲明,他們都是辛克萊電視地方台。川普在推特大捧辛克萊「遠勝CNN」。
這次聯播事件,意外使大家注意到由Julian Sinclair Smith當家的辛克萊電視集團,據華盛頓郵報報導,在全美擁有一百九十三家電視台,涵蓋美國三成九收視市場,已達法規上限。
不僅如此,辛克萊最近更向FCC提出卅九億美元併購申請案,要買下「論壇媒體」集團另外四十二家地方電視台,如果交易通過,勢必超過FCC法規上限,觸角也從地方伸到洛杉磯、芝加哥和紐約。
一九七一年從巴爾的摩獨立台起家,辛克萊立志成為電視霸主。不斷砸錢買電視台、自製節目,發展鋪滿全國的地方電視網。
一般地方台會選擇全國三大電視網之一加盟,但辛克萊手法不同,只要有電視台要賣,不管是ABC、NBC、CBS或福斯,都要設法得手。如果違反政府規定上限,怎麼辦?他們就用租的,硬鑽法律漏洞。
擴大電視網同時,辛克萊開始結交政治人物,用政媒關係換取商業利益。
二○○二年馬里蘭州州長選舉,出錢出力支持厄利希(Robert Ehrlich Jr.),幫忙製作競選廣告,免費借直升機競選,挖民主黨對手的醜聞。二○○四年製作紀錄片「竊取的榮譽」,強力批評小布希,後因曝光備受指責,而未播出。
川普選總統期間,總公司指示旗下電視台,要多報導希拉蕊.柯林頓國務卿任內的班加西事件如何不當、電郵門和健康問題。
川普上任,一連串醜聞和調查纏身,辛克萊立刻扮演保皇黨,不時從中央發出「必播」新聞指示,迫使各台製播有利川普的新聞。像「維吉尼亞州暴力案沒直接譴責白人至上主義」、「FBI追查通俄門—川普前國家安全顧問佛林,是否有私人恩怨」,川普律師被搜索的新聞,則指示做小。
這種操弄很厲害,因為全美三成七民眾只看地方台,四成七保守派民眾只有單一新聞來源,但八成五民眾表示很相信地方台新聞。
埃默里大學政治學者馬丁(Greg Martin)和史丹福大學經濟學者尤里克魯(Ali Yurukoglu)最近指出,保守派電視新聞長期支持共和黨和反民主黨的報導,已經實質改變選民投票意向,歷次選舉影響從四到六個百分點。
美國媒體自許獨立自由,言論市場活潑多元。但川普上台,老闆表態政治愈演愈烈。衛報說,川普曾在白宮接見辛克萊集團,總裁當場輸誠,「我們會傳達你的訊息」。為了讓併購案過關,共和黨主席最近陪辛克萊高階主管,拜會FCC主席,希望鬆綁市占上限。
辛克萊在美國崛起和坐大,很像溫水煮青蛙。輿論無不憂心此案通過,很可能造就另一個「川普電視網」,也是「美國最危險的媒體」。因為它滲透各個城市鄉鎮,如不遏止,將使公共輿論走向集中壟斷,萬劫不復。
(作者為政大新聞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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