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章 上路了 第二天早上，我給了阿瑪奶奶一個大大的擁抱和親吻，跟她說我愛她，還有我在學校的時候會想念她的。（只不過我並沒有真的去學校，而是準備旅行到美國去了。）阿瑪奶奶自從跌倒之後，就睡得不太好，她的眼睛整個發紅、腫了起來。她笑著說我真的很逗，她也很愛我。 我吻了吻艾希、奎西和波佩圖雅，然後當我準備要親吻山羊瓜米的時候，突然意識到我不能把牠留下來。牠一定會想我想得很厲害，我也會想牠想得很厲害，然後在我離開之後，我們兩個都會非常悲慘。所以我在牠脖子上綁了一條繩子，帶在身邊。蘿德蘭說對了：到美國要花很長的時間，我需要一個夥伴。 我的肩膀上掛著我的書包，裡面裝了一條毯子、半條麵包、兩顆蘋果、一支牙刷、一塊肥皂，還有一些換洗的衣服。我的錢塞在衣服前方的口袋裡。 當我抵達丘丘車站，看到那裡人來人往，許多人在賣東西。我在擁擠的人潮中穿梭而過，瞥見我的朋友傑夫尼克。他正在賣橘子，那一整籃橘子四平八穩的頂在他的頭上。傑夫尼克有時候會來學校，不過次數很少。他家非常非常的窮，他有四個兄弟、三個姐妹，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必須工作，幫家裡賺取家用。他從籃子上放下一隻手來，對我揮揮手。 「菲姬！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妳是不是要去哪裡？」 我點點頭，「我要去美國。你知道開往美國的丘丘車是從哪裡發車的嗎？我知道美國很遠，不會有丘丘車可以一口氣載我到那兒，但是我想知道有哪部車是往那個方向開的。」 傑夫尼克聳聳肩膀。 「我連美國在哪裡都不知道呢！」他說：「也許可以問問那邊的人。」 傑夫尼克指著遠方丘丘車站所在的角落。然後再次看著我，一邊戳弄著他襯衫袖子上的洞。 「在妳走之前，妳想不想要……我是說，妳想不想買……」 我知道他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說不出口。 「請你給我兩顆橘子好嗎？」 傑夫尼克咧開大嘴笑了，給了我兩顆橘子。我知道我應該將錢省著點用，只在絕對重要的東西上花錢。但是只要一想到傑夫尼克和他瘦巴巴的四個小兄弟，以及三個更加瘦不拉嘰的小姐妹，我就想盡可能的幫助他們。 有個男人正靠在他的丘丘車上，吃著一片炸大蕉（譯注：迦納常見的食物，將當地特有的香蕉品種，煎炸壓扁後做成。）。我朝著他走過去。「請問這部丘丘車有往美國的方向開嗎？」我問道。 他大笑了起來，將頭上那頂破破爛爛的棕色帽子拿下來。 「美國？這位小淑女，你要去美國啊？美國的哪個方向呢？還有妳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我刻意忽略跟我眼睛有關的問題。 「我要去北美，因為那裡是美洲最富裕的地方。北美是要朝北邊走。」 「我就是要往北邊開的。」這位丘丘車司機一邊說，一邊大口的嚼著他的炸大蕉。阿瑪奶奶如果看到了，一定會告訴他不可以張著大嘴吃東西。 「我最遠可以載妳到庫馬西，這樣可以嗎，小淑女？」 我點點頭。 「要三個塞地嗎？」 「不，四個塞地。」 正當瓜米和我要走上丘丘車的階梯時，司機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妳不可以帶那隻山羊上我的丘丘車。」 「但是瓜米以前也坐過丘丘車啊！」 「牠不可以坐我的丘丘車，我的丘丘車很乾淨。」 我瞥了一眼丘丘車裡面，它看起來一點也不乾淨，說它既破爛又骯髒也不為過。但是我想最好不要大聲說出來，因為我很需要這位司機載我一程。 「但是我不能把瓜米留下來啊，牠一定得跟著我走。」 「那我就不能載妳了。」 這位司機把帽子戴回頭上，兩手交疊在胸前，彷彿在說：「就這樣，如果妳不喜歡，那妳可以到別的地方去。」 我跟那位司機一樣交疊著我的手臂，然後又飛快的放下來，怕他以為我行為粗魯。我決定跟他做個交易，我不喜歡爭吵，尤其對象還是大人，他開的丘丘車正是要前往我想去的那個方向。 「我會付四個塞地，讓我跟瓜米坐到前往庫馬西的半路上。」我說。 「那這隻山羊必須待在後車廂。」 我們握了握手。 我帶著瓜米走到丘丘車的後面，輕輕推著牠，直到牠跳進後車廂。牠看起來很不開心；這後車箱空間狹窄，瓜米無法躺下來。我坐上我的位子，當丘丘車坐滿了人，我們就出發了。 這一路上，我的膝蓋上坐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雞─因為坐在我旁邊的婦人，隨身帶著兩隻雞，而她手上只能抓住一隻雞。我很想問問這位婦人，司機對於她帶兩隻雞上車，有沒有要求她額外多付費用。不過，我沒問。也許丘丘車的司機就只有反山羊的規定。 旅途中，天空愈來愈暗，一陣大雷雨突襲而至。暴雨劈劈啪啪的狂下著，丘丘車歪歪扭扭的開著。我膝蓋上的雞已經睡著了，但是瓜米醒了過來，牠咩咩咩叫個不停，又大聲的跺著蹄子，害得那位帶著雞的婦人用手指塞住耳朵，以求阻隔噪音。 瓜米一直都很討厭雷雨。阿瑪奶奶允許瓜米進入屋內的唯一機會，就是暴風雨來襲期間，如果不讓牠進來，牠就會一直用頭頂著前門。一旦牠頂門頂得過於用力，牠的角就會弄破木門，然後牠的頭就會穿進走廊裡了。 司機在丘丘車前座大叫：「小女孩！我跟妳說過，我不喜歡讓山羊坐我的丘丘車。現在妳知道為什麼了吧？」 我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透過窗戶上流下來的一條條雨痕，注視著外頭。 丘丘車開了幾個小時之後，停了下來。我並沒有注意到，因為我就像膝蓋上的雞一樣，也睡著了。我驚醒過來的時候，發現眼前就是丘丘車司機的那張大臉，他離我離得那麼近，我們的鼻子差一點兒就要碰上了。 「小淑女，我們已經到達往庫馬西的半路上了。」 我付給司機他應得的四個塞地，將雞還給那位婦人─她立刻把雞放到另一個人的膝蓋上，然後我暈頭轉向的走下丘丘車。雨依然不停下著，我可以感覺到雨珠紛紛落在頭上。丘丘車司機把瓜米從後車廂拎下來，然後把車開走了。 我們就站在大馬路邊，滿地泥濘，但是透過眼前的雨幕，我可以看見前面有一個小村莊。我們需要找點食物吃，還要找個地方過夜。 「走吧，瓜米。」 瓜米依然站在原地，低垂著牠的腦袋瓜。 「很抱歉，這趟丘丘車坐起來不太愉快，但是我們現在要走去那個村莊，」我指著遠方，「然後就可以找到食物、水和遮風避雨的地方。」 瓜米依然不肯看著我，於是我把手伸進我的袋子。我給牠的麵包已經有點溼軟了；瓜米狐疑的望著麵包，不過最終還是吃了下去。我把袋子背回肩膀上，帶著瓜米一起朝著村莊走過去。 我沒有看見前方地面上有塊石頭。正因為我沒有看見，所以並沒有像平常那樣跳過去，或沿著石頭邊邊繞過去。我被它絆倒了，我的腹部撞了上去。然後我的袋子和瓜米的繩子，通通從我的手中飛了出去。 我把自己撐直站起來後，才看到眼前的一切─我所有的塞地紙鈔、所有的比塞瓦硬幣，全都泡在汙泥裡了。 文章出處/資料提供：幼獅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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