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5日 星期五

【書評•圖文書】謝凱特/當我成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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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薈萃 【書評•圖文書】謝凱特/當我成為我們
【作家身影】席慕蓉/夜間的課堂
【書評•小說】李筱涵/校園內外永恆的成長試煉

  人文薈萃

【書評•圖文書】謝凱特/當我成為我們
謝凱特/聯合報
《彩虹公寓》書影。(圖/大辣提供)
推薦書:墨里可MORIKU、陳沛珛CHEN Pei-Hsiu、藍尼Elainee、NIN、李瑋恩Weien Lee、盧卡斯Lucas Paix□o《彩虹公寓》(大辣出版)

我們或許看過九六年出版、兩千年翻拍成電視劇的《逆女》的主角群租屋共居、互相照應;或更早的電影《囍宴》裡那對被父母催婚、同居生活被徹底攪亂的戀人高偉同和賽門。「彩虹公寓」作為一個「都市裡的烏托邦」,自現實中脫離,在如此空間裡寄放了不同性別族群的生活期盼,但這實非因為近年同婚議題之熱才興起的一種生活模式。家庭與生活的重新定義,或許早早出現在你我的退休想像中。

有別於耽美的「清水」戀愛故事,也異於挑起閱聽者情慾的「有肉」作品,《彩虹公寓》雖掛上十八禁分類,但內容比想像的柔和,且試圖把許多必須指陳的資訊和困境擺進作品,比方U=U(測不到病毒等於不具傳染力)、情誼與情慾之間的灰色地帶、傳統對順性別的期待反之成為性少數的自動遮罩。這部將時空定在專法通過後第五年的作品,確實點出近年LGBT族群已然走過自我認同的艱難,在日常中實踐自我時的境遇。或許是囿於篇幅,作品集的企畫在拿捏議題呈現上點到為止,似乎可再深鑿:比方父母的包容是否只能停在隱而不宣的態度?彩虹公寓裡是否可以描寫順性別與非順性別者的相處互動(未必要腐要掰彎)?Cosplay、變裝皇后、跨性別的差異在哪(而台劇《華燈初上》裡的吳慷仁又屬何者)?

我特別要談其中兩篇,一則是〈今晚我做了個好夢〉裡描繪的跨性別者並非娛樂媒體片面笑鬧操作的話題標籤,而是細微呈現跨女在職場、生活和感情上遭受的雙重失格困境,亦即其在父權社會中既不能是陽剛的男性,又想成為女性而遭到更多的打壓情形。二則是〈如果你不是真的〉改編自作家李屏瑤原著小說〈百年百合〉,描寫一對女性藉由冥婚結合,儘管陰陽兩隔,卻在這個雲端時代裡如同遠距戀人般陪伴彼此,留下一個「陰涼而甜蜜」的結局。而在〈如果你不是真的〉則呈現因為害怕世俗眼光而沒有出櫃的人,可能就是身邊的好朋友、好同事。兩個作品都把本來視而不見的,示現於讀者眼前,讓讀者看見:人並不因為差異而有所不同,生活、陪伴與愛,本就是人生而所需。原著與改編都是精采的作品,不妨一讀。

有趣的是,近年的電影《刻在你心裡的名字》在大眾市場取得亮麗成績,或許反映目前對性別議題還停留在創傷呈現與自我辯護的階段,而文學作品卻早早進入日常;讓多元真正進入生活的本質,《彩虹公寓》或許能視為再一拋磚引玉之作,讀者可以期待接下來更多「正面迎人」的作品誕生。


【作家身影】席慕蓉/夜間的課堂
席慕蓉/聯合報
昨天晚上,和齊邦媛老師打電話,說了很多眼前和舊日的事。我忽然想起剛好可以問一下齊老師,前幾年,她向我談及陳義芝的詩的那段話,我可不可以發表?  

齊老師說:「可以。」  

太好了!這是我喜歡做的事情,現在得到齊老師的同意,就讓我從頭再細說一次吧。

是二○一八年十二月間的事,這月中旬在黃春明辦的《九彎十八拐》雜誌上,讀到陳義芝的一首詩,〈我年輕的戀人〉:

像一個流亡的車臣戰士

我回返莫斯科

尋找我年輕的戀人

險些遺忘的

我年輕的戀人

和我的夢,多年來

任戰鬥摧毀的

記憶不能摧毀

我看到依舊年輕的她

像一個流亡的車臣戰士

險些遺忘瞬間又想起

只要夢在年輕的戀人就在

哪怕是最後一眼

在紛亂的人群錯車的月台  

後來才知道是詩人在二○○一年寫的詩,而我怎麼會遲到十幾年後才讀到?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一首詩?  

「流亡的車臣戰士」這樣的人物做主角,他所承受的有多少旁人不知道不能了解的疼痛和汙蔑?民族的創痕在這裡一概不提,退到一旁。整首詩裡只有如此潔淨的字句,沒有任何多餘的描繪,幾乎可以說是不能再刪的極簡了,卻讓整個人世間的不公不義與空寂無助全部呈現。或許我們也可以說是給歷史上每一場的戰爭,是給普世的被戰爭分離的戀人。好像是處在極為混亂的剎那,回過神來細看卻只有寥寥的十三行的篇幅,而且每行只用了很少很少的幾個字。  

我真喜歡這首詩。  

到了十二月底,晚上給齊老師打電話的時候,就想和她談一談這首詩,想不到還有更大的收穫。  

這天晚上,齊老師聽到陳義芝的名字那一刻,馬上說:  

「陳義芝,我喜歡他,他這個人有氣質,就是詩人的氣質,安靜,潔淨。而且不去附和這個亂七八糟的外界,有自己的堅持。」  

然後,齊老師又說:  

「現在,外面的這些人和事,對我應該已經完全無關了。可是妳提起了陳義芝,我心裡又快樂了起來。我覺得他現在這樣很好,在學校裡教自己的書,寫自己的詩。」 

我說:「讀這首詩給您聽好嗎?」  

齊老師說好。  

而當我慢慢讀完最後一句時,她說:「在人群錯車的月台,我也有過不少的故事。在我們那個時代,有不少月台……有很多紛亂的人群錯車的月台。」  

然後,我們又談了一些別的。齊老師忽然問我有沒有□弦老師的近況?我還真的沒有。  

齊老師說,詩人中她覺得與□弦最親,雖然也不是那種日常的頻繁交往。那年(2009)七月七日《巨流河》新書發表,第二天約好與□弦見面,第一本簽名送出的《巨流河》就是給□弦的。  

在這次通話的最後,齊老師告訴我,到目前為止,她最喜歡的三個詩人是商禽,□弦,和,陳義芝。  

是多麼美好的評語!  

當然,那天晚上,放下電話之後,我就馬上寫信給陳義芝了。我其實很少寫信給他,但是,那天晚上,我自覺是那一個在懷中捧著珍寶要送去給他的郵差啊!

而之後再和齊老師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又過了大概一年的時間了,我想問她,為什麼會特別喜歡這三位詩人?  

齊老師說:  

「我和商禽並沒有來往,可以說是不認識他,但是,有他的詩就夠了。他的詩不算多,但是也不必多,我想那是一種對詩的態度。而□弦有一些特質是別人沒有的,太珍貴了,我還要尊敬他。我對陳義芝也是尊重的。」

我慢慢揣想,這尊敬與尊重,是不是都緣於詩人自身對「詩」的尊敬與尊重?

我記得齊老師說過,詩人不應該去汲汲於「經營」自己的詩。而這「經營」在此,恐怕指的是涉及功利了吧?  

我其實也不敢多去打擾,總是隔個一兩個月才敢通一次電話,乘晚間她空下來的時候。多少年了,從齊老師身上,我總能領受到一種安靜愉悅的從容之感。當然,如今年紀大了,行動可能會受到一些生理上的限制,譬如容易累,或者走得慢一點了之類。但是,齊老師那心智活動的靈敏、自由和強大卻是令人驚嘆的,是以一種令人仰視的角度發展,無止無盡……  

她曾說自己的東北故鄉壯闊深邃如史詩。老師也提到她的家鄉遼寧鐵嶺,她說當年的東北地方多有流放者,通常是思想上的叛逆者而遭流放,有一種特別的人格傾向,喜讀書、思想,在逆境中求存。  

昨晚,齊老師對我說,她覺得在她快滿周歲時把她從重病的死亡線上救回來的那位醫生,感覺上就是這樣一位深沉的人物。  

《巨流河》的正文一開始,這位醫生就出場了:  

「……快滿周歲時,有一天發燒,高燒不退,氣若游絲,馬上就要斷氣的樣子。我母親坐在東北引用灶火餘溫的炕上抱著我不肯放。一位來家裡過節的親戚對她說:『這個丫頭已經死了,差不多沒氣了,妳抱著她幹什麼?把她放開吧!』我母親就是不放,一直哭。那時已過了午夜,我祖母說:『好,叫一個長工,騎馬到鎮上,找個能騎馬的大夫,看能不能救回這丫頭的命?』這個長工到了大概是十華里外的鎮上,居然找到一位醫生,能騎馬,也肯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深夜到我們村莊裡來。他進了莊院,我這條命就撿回來了。母親抱著不肯鬆手的死孩子,變成一個活孩子,一生充滿了生命力。」 

我向齊老師說,我讀到這一段時是有畫面的。暗黑的夜裡,白雪鋪滿的大地上有著微光,馬蹄踏著厚厚的雪地前進,蹄印很深。騎在馬上的大夫已是中年,眉頭微皺,或許在心裡希冀那個小嬰兒能夠再多支撐一下,希望這一切都還不會太遲……  

齊老師說,在她的心中,也是一直有一位在雪地裡騎著馬的男子的畫像。  

書上說,之後過了不久,有一次,這位大夫再到附近出診。齊老師的母親,還去請求他為這個他親手救回來的孩子命名。醫生為齊老師取名「邦媛」,是《詩經》裡出來的好名字啊!  

齊老師說:「這位大夫是在我生命的初始,給了我雙重祝福的人。」

所以,她在《巨流河》裡,在正文開篇的最後一段是這樣寫的: 

「在新世界的家庭與事業間掙扎奮鬥半生的我,時常想起山村故鄉的那位醫生,真希望他知道,我曾努力,不辜負他在那個女子命如草芥的時代所給我的慷慨祝福。」  

是的,齊老師,應該就是這樣。  

那位醫生在回去的路上,心裡一定由衷地為這個小小的嬰兒喝采!將來一定是個肯努力又很堅持的女子,如此強大的生命力,誰能與她相比!  

是的,齊老師,我相信那位醫生一定早早就知道了。


【書評•小說】李筱涵/校園內外永恆的成長試煉
李筱涵/聯合報
《那些狂烈的安靜》書影。(圖/大塊提供)
推薦書:陳育萱《那些狂烈的安靜》(大塊出版)

所有悲傷的故事,皆發生在青春正盛的校園。但《那些狂烈的安靜》告訴你,不是只有學生會經歷成長痛,成人也會。

撕開師生關係對立的標籤,小說要讀者看見,每個人都是脆弱的個體。校園體制給予每種角色相應的位置,權力位階與霸凌關係卻交錯複雜。學生匿名的網頁謾罵,與學校求自保裝設的監視器,如千萬針頭對準台上教師。這是進入教改多年和多媒體滲透新世代的教育現場,但並非全貌。場景遊走教室內外,小說家透過七篇小說,不同敘事視角轉換,展演校園內外的微型社會。

陳育萱從《南方從來不下雪》來到《那些狂烈的安靜》,從島嶼地方具體災難,轉向教育心靈災難;小說家以個體投射世界的意念恆在,小說在形式象徵則翻新一層。在〈人偶遊戲〉前,用里爾克頗具宗教意味的〈秋日〉,來為一個母親信教推女兒入火坑的故事引頭,極具反諷。家教捧著女孩的臉,與紙紮娃娃疊合的幽微意象,暗喻少女輕脆的生命。小說質疑驅魔儀式對待生命的合理性,用詩句「來回遊蕩,當落葉紛飛時」勾連女孩魂魄與女家教的無助感,以悲劇揭示宗教介入他者生命,帶來辯證反思。

而在〈一閃一閃亮晶晶〉前,引辛波絲卡〈一百個笑聲〉,也回應這個軸線。小說脫胎印度電影《心中的小星星》,講述一個不被老師和同學理解,但擁有獨特天資的早療兒童。以熊娃娃作為視角,旁觀家庭裡各種困難,並安排一位長者作為知音,讓男孩透過琴鍵敲出自己的「小星星」,發掘身為自體星球的發光特質。回扣詩句「因為他似乎真的存在,/的確位居某一顆/較地域性的星星底下」,象徵小說以肯定特殊個體價值為教育理念。

但很快的,也是書名出處的〈唯獨剩下安靜〉就以揭露教育殘酷現場,作為反轉。來到職場的年輕女教師,帶著原住民血脈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童年陰影,懷抱熱情重回校園,卻發現這裡已不再單純。詩句「如果你問我上哪去了」、「以及自我毀滅的河流」隱喻女老師從「kelekele」、「萬曉浪」到「簡芳□」不斷丟失名字的自我認同之路崎嶇,事件不斷發生,她只能在喧譁的浪潮裡,變成蛇形圖騰休止符,讓自己處於毀滅的靜默,幻聽使她成為時間軸上停滯的活標本。

三篇小說各自指涉教育「引導撫慰的宗教特質、理想價值、實踐困境」的特質;搭配其他描述高風險家庭、失學兒童的成長篇章,讀者或可從逐漸僵直的鼠,感受曾在新環境中死過的自己;也可選擇抱起貓咪,登出教職,展開新生活。

小說沒有責咎,更多時候只是照見。用萬花鏡變幻的視角,呈現人們靜默外表下,不斷襲來的生活風暴。預示生命一如浮標,除了活著,我們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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