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鄧泰山(Dang Thai Son)在台北和新竹舉辦鋼琴獨奏會。這是他自2005年重回台灣後的第九次造訪,兩場都有九成以上的賣座,新竹場更是售罄。我為鄧泰山感到高興:雖然為人低調,處事退讓不爭,他還是找到真心愛他的聽眾。台北音樂會後和他索簽名的樂迷大排長龍,一排排到迴廊樓梯上,連排班計程車司機都很驚訝。 這十年的演出,也讓我們愈來愈清楚鄧泰山的演奏藝術。他對音色與聲響的纖細感受與微妙控制,加上詩歌般的韻味處理,在在益發獨到。他的曲目隨心境變化,接下來要演奏全場舒伯特,成果令人期待。 一如以往,這次鄧泰山帶來太多難忘時刻,拉威爾和佛瑞都有無可比擬的奇妙聲音,前者恰如其分、穠纖合度的情感掌控,尤其令我佩服。但這或許都還在意料之中。超乎想像的,是他最後一首安可曲,蕭邦作品69之2的《B小調圓舞曲》。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豐富敏銳的詮釋,每一個音都有奇妙光影。這幾天我把各家版本翻找出來欣賞,卻沒有人接近鄧泰山的路數,包括鄧泰山自己先前的錄音。 前天新竹場演完,我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他是否常彈這首安可曲,為何可以琢磨出這種感受。 「我十歲那年第一次學蕭邦作品,這首圓舞曲正是最初學的兩首作品之一。」 誰能知道,鄧泰山的答案竟有一番峰迴路轉,「可是我再也沒有彈過這首曲子。除了1987年我為了錄製蕭邦圓舞曲全集,不得不彈。我沒有彈這首曲子的心,不知道能從中說出什麼話。直到今年三月,某件事深深影響我,而這件事讓我想到這首曲子。突然,心裡的鎖被打開了,我才知道過去48年來,情感其實已經沉澱在這首圓舞曲,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現在我再看這首圓舞曲,一切都那麼清楚,我對每個音符都充滿了感情。我不是很愛說話的人,許多事我不能用言語說,幸好這世上有音樂,讓我透過這種語言說話。」 於是,鄧泰山再度演奏這首圓舞曲,首次就是今年三月亞洲巡迴的河內場。「雖然已經準備好要彈,重回河內卻讓我百感交集。你知道嗎?我彈完的時候自己都哭了,這真是太糟糕了。」 即使鄧泰山經常來台,這就是為何每場演出都要把握的原因。甚至,就是因為他常來,若是欣賞他的藝術,就該場場珍惜。你可以和鄧泰山一起經歷歲月,在演奏會中重逢,在音樂裡成長。這幾年來有些音樂家和台灣緣分很深,五月要來的白建宇(Kun Woo Paik)和薩洛(Alexandre Tharaud),十月要來的列夫席茲(Konstantin Lifschitz)都是如此。期待他們的演出,也期待台灣的愛樂者能珍惜每一次和他們相聚的機會。 |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