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十八年,金龍少棒隊為台灣贏得世界少棒冠軍。在那通訊不便,沒有臉書炫耀的年代,這把勝利之火仍瞬間點燃台灣人對棒球的熱情……
「哎呦,怎麼又爬上屋頂呀?會踩壞瓦片啊!」三嬸又在下面大呼小叫了。
我撿到球趕緊往下丟,小心翼翼爬下竹梯子,低頭避開她的虎視眈眈,心裡只擔心一件事:拜託不要去向媽媽告狀!
五人棒球隊,日日有賽事
民國五十八年,金龍少棒隊為台灣贏得世界少棒冠軍。在那通訊不便,沒有臉書炫耀的年代,這把勝利之火仍瞬間點燃台灣人對棒球的熱情。大人聽廣播、看電視,關心球賽的勝負,在屏東偏遠國小的我們也瘋狂著迷,每堂下課大家除了打棒球還是打棒球。
白天在學校打得不過癮,回家後召集堂弟妹,繼續在自家三合院的曬穀場打棒球。姊姊和大堂妹因運動細胞不佳,拒絕加入,使得總人數才五人。人數少,加上五個孩子年齡、體型不一,根本無法玩傳統的兩隊對打,很難分出勝負。但這些都不能阻擋我們親近棒球。
未滿十歲的我一手策畫,大堂弟是最佳助手。大人不多給零用錢買球具,我們就用皮球取代硬式棒球、竹棒替代木製球棒;我們徒手接球,打擊,跑壘,往往一人有多重身分,可能同時是投手兼一壘手,二壘手兼外野手。小堂弟的滑壘技巧一流,小堂妹模仿他,拖鞋掉了被封殺時,大聲哭鬧耍賴,我只好破例改判她安全上壘,才抹去她小臉的淚痕。
每一場玩樂,不是在父親強迫我回屋裡寫功課、讀書,就是嬸嬸們催促小孩子洗澡,別無選擇的我們嘟著嘴不情願地走開,留下殘局和殘壘。縱使知道明天又有另一場新賽事。
夢留三合院,技法沒生疏
年幼的我們早已領悟,球是圓的,它不只會在球場上起落,不只會飛上屋頂,還會滾出三合院到馬路,最慘的是掉落在鄰居的豬舍。我和大堂弟經常捏著鼻子,合力用竹竿把球從豬仔旁移出,再用報紙將沾上豬糞的球撿回來,用洗衣粉徹底清洗後,繼續玩球。小堂妹不知趣地嫌惡皮球髒,被小堂弟訓斥後大哭,我好言安撫,同意她退出,以免引來小嬸的干預。
因為棒球,我知道的第一個美國城市是威廉波特(第廿三屆世界少棒錦標賽地點),不是紐約;因為棒球,我知道太陽在美國與台灣不是同時間升起。清楚記得是半夜響起的鞭炮聲,讓世界少棒冠軍的勝利傳進我的耳朵,熱鬧的場景就像是過年一般。
冠軍之役的主戰投手陳智源,是當年最受矚目的棒球英雄。我摹擬他的身段、姿勢,瘋狂地練習投球,希冀有朝一日成為台灣第一位女投手。我苦苦央求母親買給我棒球手套,但從未得到……爸媽有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在他們的安排下,小學畢業後我離開家鄉求學,日日被升學壓力追著跑,棒球夢只得留駐在老家的三合院裡。
兩位外甥從小是棒球迷,念小學時參加兄弟象棒球營,是十足的「兄弟象迷」,長大後仍然興致勃勃觀看職棒賽。有回我對著電視轉播的棒球賽,惋惜著怎麼滿壘沒得分?外甥驚訝地問:「阿姨,妳怎麼看得懂棒球?」他眼中的阿姨,是外商公司中規中矩的財務長,我很難向他說清楚,以往在三合院,曾經那麼瘋狂地打棒球。
公司辦活動,大夥兒到棒壘球娛樂打擊場,鬆鬆筋骨。第一次面對投球機打球,忐忑的我舉起正宗的球棒,幾乎棒棒擊中。年輕的男同事看我打得輕鬆,驚呼之餘過來湊熱鬧向我單挑,卻是棒棒落空,使盡力氣也打不到。
在一旁有位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協理,突然發話:「失敬!失敬!原來妳以前到過威廉波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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