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30日 星期四

【記憶藏寶圖】張知禮/泳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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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01 第3764期
 
精彩內容
 
今日繽紛 【記憶藏寶圖】張知禮/泳戀
【青春名人堂】梁瓊丹/房間裡的大象
【繽紛迴力球】腦中的書架倒了
金玉涼言
 
 
 
今日繽紛
 
【記憶藏寶圖】張知禮/泳戀
文/張知禮/聯合報
雖然是隻旱鴨子,但輸人不輸陣,我特地到百貨公司挑了件黑底紅玫瑰泳衣……

浪花捲走的戀情

小時候因為母親管教嚴格,禁止孩子從事騎腳踏車及到溪邊玩水等「危險遊戲」,所以我不但怕水不會游泳,也膽小畏事,言談舉止不敢逾越常規。

第一次到海邊出遊已是大學畢業。當時在貿易公司任職,正當盛年的老闆充滿鬥志,領著我們這群年輕職員開發國外客戶、接單生產出口,例假日經常排滿各種活動相約歡度。

有回到金山海邊旅遊,除了同事,還邀請各自的親友參加,讓未婚者聯誼,看能否湊成幾對佳偶,大夥對這次的活動格外興奮且充滿期待。

我打定主意要排除萬難克服恐水症,雖然是隻旱鴨子,但輸人不輸陣,特地到百貨公司挑了件黑底紅玫瑰泳衣。都說男人是視覺性動物,憑本姑娘一六六公分的高䠷身材,穿上這件鮮豔泳裝,定吸引一群蜜蜂繞著玫瑰花打轉,屆時再選一位中意者當護花使者展開交往……愈想愈開心,偷偷高興了好幾天。

當日,有位同事的表哥讓人眼睛一亮,他不但高大帥氣,還是位實習醫師。太陽傘下,女生們圍坐著搶問他各種問題,我總是慢半拍插不上嘴,只好盯著他默默旁聽。等他眼光投注過來時,趕緊報以傾慕的微笑。

難耐的問答題終於結束,他起身走向我:「怎麼不去海裡玩玩?」我一陣暈眩,心頭撲通亂跳,強作鎮定地說:「我不會游泳,一個人不敢下水。」 他俯身輕語:「沒關係,我教妳。」

在眾女豔羨的眼光下,我抱著泳圈隨他走到海邊。他接過泳圈放在岸旁,帶我走入海水淺處:「先練習憋氣,吸一大口氣,然後閉住氣,全身連頭都蹲進水裡,等憋不住了再起來。」

我著了魔似地依言照做,但頭剛埋入水中,整個人馬上清醒回神,那個怕水的小女孩回來了。我不會憋氣,苦鹹的海水湧入鼻腔好似就要窒息,我慌得冒出水面大叫:「我要淹死了!」

他嚇了一跳:「妳個子那麼高,站起來水才到腰部,不會淹死的,膽子太小了吧?」

我被海水嗆得涕淚交流,糗相畢露,不由老羞成怒在心裡回嘴:「哼,誰說個子高膽子就大,當醫生有什麼了不起,這麼沒禮貌!」我扭頭走回太陽傘下,旱鴨子成了落湯雞,沮喪地遙望他如蛟龍穿梭在美女間嬉游,暗自惋嘆這還沒開始就被浪花捲走的「戀情」。

婚前的海邊考驗

冬天,我認識了另外一個他,經過半年多的交往,感覺他善良穩重,謙和有禮,是個可靠的對象,但不能確定是否值得託付終身。待炎夏來臨,他提議到海邊消暑,過去不愉快的經驗讓我遲疑,轉念一想,也許這是個考驗他的好機會,便答應同往,但聲明自己既怕水也不會游泳,可別覺得掃興才好。

他倒是設想周到,租了個黑色大輪胎泳圈讓我泡在水裡緊緊抱著,他輕鬆地趴在圈邊跟我聊天。他說,小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坐火車吃便當,到海邊打水仗,長大後這些夢想都實現了,有機會重溫時總特別愉快。我聽得有趣,恐水的情結慢慢消失,後來就放掉泳圈,讓他牽著手緩緩走向海水深處,當浪花撲來,我們也像別的情侶一樣相擁歡呼。

但我還是不敢學游泳,他不勉強我也不取笑我,只是耐心地伴我抱著大輪胎隨波浮沉,一貫的誠懇體貼,讓我對他的好感隨豔陽的熱度逐漸升溫,感情自此穩定發展。隔年暮春,我倆在教堂舉行婚禮,完成終身大事。

兒子要上小學時,外子說小孩夠大了,先帶他去泳池學游泳,就可放心到海邊戲水。

暑假來臨的周末,我們一早從台北坐火車到福隆,下車後買好便當及飲料,便直奔海水浴場。坐在太陽傘下,倚著我專用的大輪胎,愜意地遙望父子倆在海中結伴逐浪、潑水戲耍,兒子歡快的叫聲讓我想起外子說過的童年夢想,滿滿的幸福,如潮水一波波湧起,在心海裡不斷地泅泳……

【青春名人堂】梁瓊丹/房間裡的大象
今日登場/梁瓊丹/聯合報
我有位極具創意的朋友,從國事、社會議題到生活周遭之事,思考經常與眾不同、觀點獨特,行動上亦不作他想、即知即行。據說另有一位朋友曾這樣稱讚他:「你總有能力看到房間裡的大象 (elephant in the room)。」

「大象體積這麼大,受困在小房間裡,怎麼可能看不到?」我腦海浮現這不太協調的畫面,心頭為大象一陣緊張,也擔心大象把一切給毀了。

「當然誰都看得見,只是看到之後呢?」朋友細細解釋,該是把房間的牆跟門都拆了,將大象趕出去?還是在不妨礙生活的前提下,繞道通行?

喔!其實,最簡單的方式,就當作沒看到吧。若無其事地忽略牠,避免難堪、避免往後麻煩。也許之後還會懊惱譴責自己:「根本不應該看到!」

是故這種「看不見房間的大象」的「眼疾」,成了普遍的文明病。這樣的經驗並不難想見:少時青春回憶的籃球場與舞台公園,赫然一變為造價近三億、五層樓的立體停車場,卻不意外幾年來使用率奇低無比;或附近出現了原有陸軍軍營遷撤後留下的公園,本慶幸有了城市之肺,現卻正大興土木,打造一處藝文綜合行政大樓,闢建地下三層停車場,正好旁邊一座複合式購物休閒影城動工中……

你一定也嗅到某些不對勁,背後肯定有著故事。彷彿聞到某種香甜的泡泡,每一個都是建築在願景上的美夢,讓人先是讚嘆「好棒啊,這裡愈來愈繁榮了!」「藝文福音,終於有表演場地了!」在開發與建設至上的思維下,我們生活周邊出現了很多從天而降的建設,並以美名包裝。於是政府的政績、民間業者的業績、行政單位的考績,三種願望一次滿足。

但,我們能做什麼呢?是啊,我們總在看見有人霸占捷運博愛座時義憤填膺,但是面對政府浪費公帑,卻無動於衷?這些無不是花上你我數億納稅血汗恣意揮霍。我翻讀著藝術家姚瑞中連續花了六年、每年出版一本的《海市蜃樓:台灣閒置公共設施抽樣踏查》,實沒料想到竟已出到第五冊、收羅全台灣超過五百個蚊子館個案,並仍持續增加中。無怪乎書腰大字寫著「政商合肥台灣瘦,黑白常熟寶島荒。」震動我心。

建設、閒置、整修、活化、再閒置,其實不是看不見啊,只是房間裡的大象,實在棘手,於是再次不難想像,第六本、第十本、第百本《海市蜃樓》,指日可待。

【繽紛迴力球】腦中的書架倒了
珍珍/聯合報
那日拜讀〈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作者寫到深夜帶著老父在屋內夜遊,告訴他天黑黑,不能出門,看到那兒我不由自主地哭了。

父親生前最後一年罹患阿兹海默症,也就是俗稱的失智,出現認知方面的問題。晚上洗完澡下樓,他對我說:「珍珍,這麼早就要上班了?」我笑笑回他:「對呀,你不是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老闆喜歡早一點到公司的員工。」

他漸漸無法記住最近發生的事,才說想尿尿,帶他到廁所卻站在馬桶前手足無措,或端著一碗飯吃著吃著就睡著了,起床後的刷牙、洗臉、刮鬍子也忘了,迷失在一個我走不進的世界裡。

有天深夜睡不著,我下樓看他,他身穿軍裝坐在沒開燈的客廳裡綁鞋帶,一見我就說:「我要去理髮,仗打完了,媽媽還在家鄉等我,水雲(大媽)也在等我。我出門太久,要回家了。」奶奶已成了老家丘陵上的小土堆,大媽早被逼著改嫁,爸爸頭上一片光禿禿,雙手還在跟鞋帶奮戰。

醫生說,大腦內的記憶就像書架,架子上擺滿讀過的書,失智者的書架不時會掉下幾本,一旦落下了,那本書裡的記憶就會斷開。所以爸爸的記憶是片斷片斷不連貫的,可是會記住最在意的事,如生命中的使命感,然後一直重複去做,讓自己有存在價值……而回家,是他對母親、妻子的承諾,記了一輩子。

他變成一個大孩子,無法自行洗澡、吃飯,不能單獨出門,要穿成人紙尿褲,但依舊是我最愛的爸爸,那個背我去看螢火蟲、摘龍眼、教我畫圖、沒脾氣的爸爸。

秋收後的稻田種滿了油菜花,油菜花開時牽著爸爸的手去看那深深淺淺的黃,他突然大聲說:「大哥、二哥要帶我去溪裡抓魚,妳要去嗎?很好玩的。」「好啊!我最喜歡玩水了,小時候你常常帶我去大甲溪抓魚抓蝦。」「太好了,我們快點走。」他臉上忽現的頑皮神色與嘴角的酒窩,讓我看癡了。

他的童年與我的童年相遇了,少年時的爸爸真可愛。

金玉涼言
小瑋/聯合報
二十歲時,

希望自己不一樣;

四十歲時,

希望自己不走樣。

 
 
 
訊息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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