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年，由於在台大教學發展工作及教學創新上的投入，我常被世界高排名的亞洲大學的主管邀請演講分享如何提升教學。每次演講，我總會提到二○一○年得到台大教學傑出獎後對教學的反思，並介紹在每年只有百分之一的教授能得到台大教學傑出獎，是台大老師們很尊敬的獎項。但在某所世界高排名的亞洲大學演講，我照例講到台大教學傑出獎。沒想到有位聽眾跟我說：「如果我們像你一樣在學校裡拿到這種獎，我們會被同事鄙視！」我聽了非常震驚，問他為什麼？
他說：「如果拿到這種獎，同事會認為"you are such a loser in research"，所以才會拿到這種爛獎！」
什麼！一個老師教學教得好、拿到教學傑出獎，結果反而會被同事認為是研究的魯蛇而鄙視？當下我完全無法理解這樣的文化。但後來發現，不是只有他們學校如此。亞洲許多世界高排名的大學都有類似的文化。為什麼？
這些世界高排名的亞洲大學們，都極端重視世界排名。跟國際排名有關的指標，都會變成教授肩上極為沉重的壓力。為什麼教學投入卻是被當「魯蛇」看待？在深入了解他們的運作模式後，才發現這是追求世界排名的遊戲規則使然。
大學的世界排名要衝高，最要緊的就是要生產出大量的國際論文。這些亞洲高排名的大學都有同樣的策略：砸下高額獎學金去挖大陸一流大學的畢業生來唸研究所，並給教授極大的論文出版壓力。靠著耐操的大陸研究生，生產大量的研究論文，學校的國際排名也因而節節上升。
對這些大學的許多教授而言，只要有充沛的經費可以挖大陸的大學畢業生來唸研究所，就可持續不斷地發表論文。大學部教得好不好，對教授的論文產出沒有直接的影響。也無怪乎當老師投入教學拿到教學傑出獎時，會被同事認為是研究的魯蛇而鄙視。
相對地，台灣卻是很不一樣的狀況。台灣的大學沒有大量的經費作為獎學金去挖大陸研究生來唸書。不把自己的大學生教好，以後沒有好的研究生可以做研究。另外，台灣的大學對於追求國際排名而給予大學教師的壓力，遠少於亞洲其他的排名頂尖大學。以我在台大教書這十三年來，未曾看過學校以國際排名作為ＫＰＩ指標來逼迫各院系。
過去十二年，台大投入了許多資源提升老師的教學品質與熱忱。二○一五年我曾為台大教授們規畫一個提昇教學能力的eProfessor 課程，共八個禮拜、每周兩三個小時。原本擔心台大老師這麼忙，會有人為了教學來報名八周的課程嗎？沒想到竟然報名人數超過九十位！文末的短片，你可以看到這八周台大老師對教學的高度熱忱，讓我深深感動。有這麼多老師對教學有這麼高的熱忱，在亞洲排名頂尖的大學裡，幾乎是很難看得到的。
你問我什麼是一流的大學？
在我的心目中，對於認真投入教學的好老師有所尊敬，才是一所真正偉大的大學所該有的文化。徒有世界排名、徒有國際化，但教師間不重視好教學，不足以稱一流。
國際化高排名vs.重視教學熱忱，選哪好？看看這短片，希望能給你我不一樣的思考。
（作者為台灣大學電機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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