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1月30日 星期日

文學相對論/王聰威VS伊格言(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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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王聰威VS伊格言(五之一)
慢慢讀,詩/霧中旅人
懷恩文學獎兩代寫作組首獎/溝仔去來
人文薈萃 瓦舍小品/寧的困擾
「貓媽咪」找兒子

  今日文選

文學相對論/王聰威VS伊格言(五之一)
王聰威、伊格言/聯合報
【為什麼我不吃牛肉?】

「理論上,願望達成之後就可以吃了。」他這樣教我:「但我都接著許下一個願望,繼續禁食牛肉。」這代表願望是許不完的,人類的慾望是無窮的,在慾望與慾望之間,王聰威的三十年就這麼過去了啊……

王聰威/國二那一年……

牛肉真好吃,小時候真的好喜歡吃牛肉,在我稀薄的印象中,媽媽從來沒在家煮過牛肉,非常難得有外食的機會,爸爸會去家裡附近,火車平交道旁邊的夜市買牛肉麵回來,我記得那一碗牛肉麵是50元,有貨真價實的肉塊和寬長的白麵條,那真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牛肉麵了。(因為我只吃過這一攤)但若只是平常在那邊餓飽吵,爸爸就會去買泡麵來擋一下,那時最有名的牛肉泡麵有兩款:「統一蔥燒牛肉麵」和「味全原汁牛肉麵」,僅附油包和調味料包,如果要比的話,我更喜歡前者,香氣足,湯汁濃郁,麵體也比較有彈性,蔥燒聽起來就覺得有種特別的手法,後者不知道為什麼吃起來湯頭比較單調,又偏鹹,麵體爛得快。很久沒吃了,兩者口味是否有變化,不太曉得,但現在因為不可以標示不實,這兩款沒有真的牛肉塊在裡頭的泡麵,已經被改成叫「統一蔥燒牛肉風味麵」和「味全原汁牛肉湯麵」了。看到這兩款新名字時,我覺得很沒有勁,好像整個童年都被誰欺騙了。

牛肉真的好好吃,所以三十年前我媽叫我跟她去廟裡許願,說是要我從現在開始不吃牛肉,直到考上第一志願高雄中學才可以吃的時候,我崩潰了。那是我國中二年級上學期快結束前,考試成績之敗壞,跟呼風喚雨的國小時代比起來慘不忍睹,媽媽大概是絕望了,只好出這個不得已的主意。我讀的那個國中每年能考上雄中的人,怎麼算全校也沒三、五個,我光在我們班上都只有第八、九名,連我的導師都說我最好也只能考上第三志願,對我媽的打擊真是大啊。

某個假日我被拖去高雄縣五甲的一家大廟許願,我媽一直囑咐我拜拜時要怎麼念,神明才聽得清楚,才不會保佑錯人,我反正就隨便亂應,這廟我從來也沒進來拜過,神明才不會鳥我吧。那廟有幾層高,像繞圈圈一樣,每層奉祀幾尊不同的神明,我媽耐心地一層一層領著我拜上去。每一尊,無分大小職掌,她都恭敬地跪下來,手高舉著香,頭沉沉地垂下去一拜二拜三拜,抬起頭來看著神明,將那一串又長又複雜的家人姓名、血緣關係、我的姓名、生日、身分證字號、家裡住址、國中校名地址、班級座號、聯考日期、想要考上的高中校名、許諾不吃牛肉的願望等等,一遍又一遍地念過,然後又垂下頭一拜二拜三拜,站起來,叫我往下一尊移動。就這樣,不知道繞了幾層,拜了幾尊之後,我已經不再假裝虔誠地向神明拜拜了,我又不可能像她這麼會拜。我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不厭倦地如儀行禮,本來就瘦小的身體像是縮得比藍青色的跪墊還小,我心裡想:「媽,算了啦,妳不要拜了啦,我以後不吃牛肉就是了。」

從那天開始,也就是十三歲那一年,在我有清楚意識,並且能正確判斷其是否為牛肉的狀況下,我就不再吃任何一口牛肉,所謂風味麵和湯麵也不吃,連和作家朋友去西藏旅行,人家請吃氂牛大餐要我嘗鮮看看,我也一口都沒吃。不妙的是,那一餐除了氂牛肉之外,只有酥油茶和酥油餅,我就只吃了這些,胃實在有點受不了。

最後必須一提的是,我順利考上高雄中學,分數之高,就算全校只考上三、五個,我也是其中一個。後來我媽知道了,還露出了一臉得意的表情,好像都是因為她很會拜的關係似的。當年我們全校考上了十多個雄中生,是創校以來的最高紀錄,但我自己的不算,別人的事情當然跟我媽和我不吃牛肉,一點關係也沒有。

伊格言/我想找個好女孩

「向神明許願」是什麼樣的概念呢?我得說:那是一種示弱的心理學。沒錯,我現在也不吃牛肉,也是因為許願的關係。比較熟的朋友聽到我這樣說,一定會問我許什麼願。啊,哪還有什麼願望,幾年來我向任何神明許的願望都只有一個:我想找個好女孩子成家啊,嘻嘻。當我這麼回答完後,朋友們紛紛露出無聊的表情(我想找個好女友這件事情已經老梗很久了);話題於是轉向:Why牛肉?為什麼不是雞肉鴨肉鵝肉呢?

大家都知道這與農耕傳統有關:小農社會,牛是重要生產工具,這習俗就此留下,即使我們明明知道現在大家吃的都是另行飼養的肉牛。但我認為這不僅僅是習俗的關係──它直接與方便性有關;因為如果許願不吃豬肉,那將會相當麻煩。多數火腿、香腸、絞肉等肉食加工品都是豬肉。遇到豬肉的機率太高,因此許願不吃豬肉簡直與吃素相去不遠。而許願不吃兔肉或鹿肉又顯得缺乏誠意,有欺騙神明之嫌。折衷之下,不吃的就是牛肉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所以呢?你是許願一輩子不吃牛肉嗎?不,不是的,機制是,找到好女友之後,就可以吃了。什麼?有這種許願法嗎?願望達成之後反而可以吃?有啊,這還得感謝《聯合文學》總編輯王聰威先生,這種許願法是他教我的,因為自從三十年前他許願不吃牛肉因而考上雄中之後(講得好像跟他的個人實力毫無關係似的──啊,作為一個不用禁食什麼就考上南一中的人,我不是很了解這種行為),他就對這樣的許願法上了癮。「理論上,願望達成之後就可以吃了。」他這樣教我:「但我都接著許下一個願望,繼續禁食牛肉。」這代表願望是許不完的,人類的慾望是無窮的,在慾望與慾望之間,王聰威的三十年就這麼過去了啊(笑)。而對我來說,這犧牲著實不小,因為所有的肉類中我最愛吃的就是牛肉了。都犧牲這麼大了,為什麼我還沒找到好女友呢?以往如果不熟的人問我,我會打哈哈帶過;近來我就乾脆承認:是的,我太挑了。對不起。啊,我知道我不該這麼挑的,但我想這也是我性格上的缺陷,我就是無法接受一段不甚滿意的感情或婚姻啊。

於是本問題終於進入了稍有深度的部分(咦)。許願是什麼?其前提是,你承認,這件事有很大部分與運氣有關,與個人才性或努力較無關聯;因此須求助於神明,求助於一冥冥中不可抗力之主宰。這其實非常有趣,說極端些,愛情確實是世界上最神祕的事。我們可輕易歸納出怎樣的男子在現代社會中易受多數女性青睞,而這幾乎都找得到演化上的生物基礎──無非是期待一組優秀的基因傳承。然而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換言之,假設有兩位在各方面條件大致同樣優秀的男性供你選擇),就真的毫無道理可言,幾乎可全然歸諸運氣。那是物種繁衍變化的隨機成分(藉由有性生殖產生變異),而在「變異」的大纛之下,個別男性或女性的喜好或幸福則如螻蟻草芥,毫無重要性可言。這或許類似哲學家列維納斯(Emmanuel Levinas)所說的「他者」(在真理與邏輯的終點,存在著終將無法為人類所知的部分,此即「他者」)──而求偶的結果是個摧枯拉朽的超大型樂透,對於被篩選者而言,除了等待之外束手無策。

換言之,以不吃牛肉為代價向神明許願,毫無疑問是種示弱:示弱於不可知。這就是示弱的心理學,人類在此願承認自己的渺小。聽起來很悲觀?是的,但老實說,單就我「許願交到好女友」此事來說,我也認為這件事並非沒有人為成分。事實是,至少在台灣,或在華人文化裡,多數女性並不主動,是習於等待追求的。「女性較為被動而男性慣於主動」這件事或稍有其生物基礎,但其實不那麼絕對或那麼明顯。這某種程度是文化習俗的產物,是人為的,為的是限制女性的自由選擇(以利於父權社會進行支配)。但這樣的文化必然限制了求偶活動的流動性。所以若蒙不嫌棄,請大家幫忙介紹對象(FB私訊好了);謝謝,謝謝大家(鞠躬)。(這結論好奇怪……)

王聰威,小說家,《聯合文學》雜誌總編輯。曾獲巫永福文學大獎、中時開卷十大好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等。著有《編輯樣》、《作家日常》、《師身》、《戀人曾經飛過》、《濱線女兒──哈瑪星思戀起》、《複島》等。

伊格言,國立台北藝術大學講師。人間衛視《知道》節目「伊格言小說經典講堂」單元主講人。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正獎、全球華語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等。著有《噬夢人》、《零地點GroundZero》、《甕中人》、《幻事錄》等書。


慢慢讀,詩/霧中旅人
廖亮羽/聯合報
蘇格拉底,希臘起了大霧
近處的雅典在眼前藏身
我知道他在那裡
遠方的太陽神廟已看不清面孔
時間沉沉的重量如墓碑
我想再次走近你
是否就此跌進
這條長河的迷霧眼睛裡
那天有人預留了霧中風景
給你,給自己。

雅典娜,月神走入河面
適合一個旅人在堤岸
假裝是個寫詩的人
潛入河底撥開暗流
國度繁吵,我太平凡
因此還是想念
寫在河床上的名字

該放開手了
為了那懸在青春的線索
我縱身一躍相信
放牧眼光的是
額上的世界


懷恩文學獎兩代寫作組首獎/溝仔去來
陳美華口述、蔡學文執筆/聯合報
靜水流深的筆調營造出悠遠的餘韻。──阿盛
以淡淡的、旁白般的口吻講述複雜的人際關係,情節轉折處理俐落,收束亦佳。──李進文
傳神地寫出一般人「入世」的想法,具有普遍性。──蔡素芬
人物眾多而關係複雜,作者卻能在區區2000字的篇幅中交代清楚,技巧高明。──林黛嫚

現在要拆除的溝上人家,其實最早也沒有。我們說的溝仔尾,就是大水溝的尾端,現在都水泥化了,海邊也只剩消波塊。再過去一點的停車場,沒加蓋鋪柏油前,就像是一條溪,我們都爬下去玩。水好清好涼,一旁長滿了水草和柳樹,還抓得到泥鰍。舅舅們去玩都不讓我跟,我就自己去。你看路右邊的餐廳,以前就是我們家。當然舊的屋子打掉重建了。

那時候啊,一塊地圍起來,就是你的。有前院有後院,後院還養著羊。大阿姨為家裡付出最多,從小陪阿公阿嬤辛苦。阿公擠羊奶,阿嬤燒大鍋水消毒玻璃瓶,阿姨就要騎腳踏車去送。我最小,什麼都不用做,在一旁看著。所以二阿姨每次都說,你喔你只ㄟ曉哭。我和二阿姨有次打架打很兇,還互咬鼻子,我就哭,阿嬤就來罵二阿姨。大阿姨二阿姨都生得白,但阿公每次都跟我說黑卡水,所以我也不覺得自己不好看。大家都說重男輕女重男輕女,我從小根本不覺得。我是老么,全家只有我敢跟阿公鬧。只有一次阿公低頭在忙,我塞了顆冰角到他的背後,阿嬤才念我,你捺ㄟ當甲你爸阿捏。但我也沒被打,不像其他人家打得兇。羊奶擠好後要煮滾,滿屋子都是乳香,阿公在灶邊,拿著大勺子裝瓶,我就捧一個碗蹲在旁邊,他低頭看我,再轉頭去忙,再看我,看了好幾次,才用大勺子滴給我一小口羊奶,我就把臉埋進碗裡,一會兒舔得乾乾淨淨。

那時很容易滿足。你還記得我們去銀行保險箱看的袁大頭,很大一枚,對著吹氣還有嗡嗡聲。那時的錢也大,一角銀能買好多糖。阿公往口袋裡翻一翻,給我們一人一角銀,我們就馬上跑去柑仔店買糖。那時的糖也大,舔幾下,放進口袋,玩一玩,想到了,拿出來再舔幾下,可以吃好久。

阿公也會釀酒,但都不能說,偷偷賣。阿公阿嬤有時在家會用日語交談,怕我們聽了什麼,出去亂講,戒嚴時期非常小心。他也做棉花糖。阿公真的是厲害,什麼都會,也很有頭腦。你看他這樣做小生意,又買地又買房的。我們還賣麻袋,門裡門外堆得滿滿都是,那時都賣去裝石頭運到日本。一個麻袋三十塊,客人有問,阿公都說賺嘸兩角銀啦,其實都對半賺。我也會幫忙顧店喔,就坐在椅子上,只顧喊來坐來坐。不過,賺多歸賺多,阿公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當初沒到酒廠去。

他能識字,懂記帳,長得又帥,當時酒廠裡有認識的要介紹他進去,他想做生意賺得較多,就拒絕了。可是那時進去的,後來都當到處長,廠長。往後只要一提到,阿公心情都很不好。我給你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鼻子又挺,眉毛又濃,我猜應該有外國人的血統。你可能是有點遺傳到他的樣子。他常對著鏡子梳頭梳好久。

這個文創園區,以前就是酒廠啊。前面這條路左轉,就是我們家,我們從溝仔那邊搬來。現在是二舅的鎖匙店。五十年前這裡就很熱鬧了,所以房子窄窄的,黃金地段嘛。一樓店面,二樓餐廳客廳,三樓那個小閣樓,晚上要擠八個人呀,那時才真的覺得日子辛苦。我都跟阿嬤說,長大要給妳起大厝,阿嬤聽了只是笑。有次睡覺,我聽到吱吱吱的聲音,原來是老鼠在咬我手指,流血了,我覺得流掉太可惜,還把手放到嘴裡吸,你看那時多沒衛生常識。

你別看生意賺得多,其實很累,不比公家單位,能領退休金。我小時候就知道,長大不要嫁給生意人,我夢想的家庭生活是能夠全家在一起,好好地吃頓晚餐。每次有人客來,阿公只得碗一放,下樓去招呼。忙了這麼多年,土地房子一棟接著一棟地買,自己卻捨不得住得舒適些,始終是兩個人窩在這小小的房子。二舅學了開鎖,阿公想說這生意可以做,還去跟二舅學,那時他已五十多歲了。他真是一輩子的生意人。

這一間,林森路的,信義街的,建國路上最後還自己蓋了三間,還有三塊土地,買這麼多要留給孩子,但你看大舅和二舅為了爭產,鬧得這麼不愉快。大舅分到林森路,信義街和建國路,共三間和一塊地。二舅二間屋一塊地,覺得不公平,其實對大阿姨才最不公平。真正打拚的那一段歲月,是她和阿公阿嬤一起辛苦熬過去的,最終卻只和我們三姊妹共分一塊地。大舅二舅沒考上大學,阿公送他們去補習,我卻只能在家自己讀,從前沒覺得,但現在想起,果然還是有點重男輕女。

再回去溝仔邊吧。對,開返頭。

所以早先,我每次說房子不留給你們,免得你和妹妹為此爭執。一有利益感情就完了。可是後來才發現跨進不同階段,想法會改變。很奇怪,我現在也開始想要為你買房置產了。人生真是很神奇。

阿嬤都走了二十年了。她以前常說,女兒出嫁,就像潑出去的水,我才不管呢,還是常常跑回家。每次回家,阿嬤都把我叫去灶腳,偷偷塞錢給我,小聲說嘜乎你爸知影,然後用手心,在我闔著一疊鈔票的手背上,拍了拍,撫了撫。有一次,鄰居小朋友好多人在玩跳繩,我年紀小,又愛哭,他們不讓我一起玩。我就哭著進門找阿嬤。

阿嬤放下手邊工作,雙手在裙面上擦乾了,牽我過去。她握緊了我的手,跳進那不斷旋轉的繩圈裡頭。一直跳著。一直跳著。我好開心。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幕,就在這條溝仔旁邊。

沿著溝仔直直過去,就是海了,近近而已。有一天,阿嬤就這樣拉著我,從家裡走過去。

那時海灘,好長好遠,每步每步,都是細砂。

●決審記錄刊於聯副部落格 http://blog.udn.com/lianfuplay  


  人文薈萃

瓦舍小品/寧的困擾
馮翊綱/聯合報
固定早晨七點三十五分,電視又自動開機了,石垣吾郎讀一篇詩意盎然的抒情文。

「因為思念,而成永恆。」從字幕推敲,大概包括這個意思,寧的日文,是在拍賣網站和日系雜誌上自學的。

這已經是第三天,對一個單身旅行的年輕女子而言,小有干擾,對父母謊稱到台東,也刻意關閉了聯絡器材,暴跳的男友已不知將怒焰噴發到了穹極!

寧卻是在輕井澤。

計畫到日本獨自旅行,想了很久,終於成行,日籍同學惠子,家人在輕井澤有一幢祖傳的民宿,撥了一個小房間,邀請寧來玩。卻不巧,惠子被派去首爾出公差,已經改不了時間的寧,只得硬著頭皮,用那不到十句的日語,與惠子那一對篤誠,但半句英文不會的父母,相處十天。

既來之,則安之。來輕井澤,沒有房租壓力的前提下,住上近半個月,哪裡再找這麼好的事。大學時,與惠子也算不上知己,慷慨邀請住到林邊水岸的房間,騎腳踏車、竹林健行、逛逛購物中心、吃甜筒形的可麗餅……偷笑吧。

但是,怎麼關掉電視機在早晨自動開機的設定呢?

七點三十五分,電視開機,晨間播放的節目,固定是髮型僵硬、面容平凡、衣著老派、語調刻板的石垣吾郎,讀文章,而且從畫質看起來,像是昭和年間錄製的重播節目。

「相見是奢望,還好,我有記憶,可以思念。」

到了第五天,不願在一早被電視喚醒的寧,發了起床氣,碰倒床頭的茶杯,引來惠子的爸爸。可能是基於父親的警覺,歐吉桑急於營救,未獲准許就開了房門衝進來,電視機忽地就滅了。

然而惠子爸爸看到了,從他僵在當場,瞪大眼睛,且沒有對闖入房中有任何致歉話語來判斷,見到電視裡的石垣吾郎,是個震撼。

第十天早上,寧款好了行李,掛著幾天沒睡夠的黑眼袋,向長輩辭行。

惠子爸爸緩慢地說了以下這番話,彷彿慢慢說,盼望寧多少能聽懂。

「石垣吾郎是個電視台記者,因為採訪皇室成員,偶然與某位年輕女眷有了聯絡,他們曾經連袂來輕井澤,就住在我們這裡。然而,基於身分的隔閡,女的嫁給別人,男的心碎了,最後幾天又住在這裡,用攝影機錄下了上百封寄不出去的情書,終於憔悴而死。」

寧大致聽不懂,因為她也無心想聽懂,向惠子的父母深深一鞠躬,告辭了。

●按:寧,有人寫成「宁」,擾,有人寫成「扰」,皆挖去了「心」。


「貓媽咪」找兒子
黃志聰/聯合報
貓媽咪再度懷孕後,大腹便便,行動變得遲緩,但每天一早仍然會先找東西給年紀還小的六隻貓兒女吃,自己則在後面收菜尾。飽食之後,貓兒女們在樹叢旁的沙堆上滾來滾去作日光浴,你推擠我,我追逐你,快樂玩耍。貓媽咪斜臥在一旁看顧著,一副幸福的模樣。

然而這一個早上的貓媽咪卻是身影匆忙,從屋後走到庭院,再從庭院晃到車庫,似用腳爪在作地毯式的搜尋,以鼻子聞氣味,不放過任何角落,並來來回回「喵喵」叫個不停。住隔壁的三叔養貓經驗豐富,最多時養了二十幾隻,天天親自餵食,一一點名。他說貓媽咪是在找兒子,因為有一隻小貓咪突然失蹤了。

腦海中忽然憶起好多年前母親找我時的情形,時空像退潮般,徐徐後退。兒時的我很皮,有次惹禍後被母親狠狠修理,並作狀不理我以示懲罰。我負氣跑去躲在舊三合院的置物間,想讓母親小小緊張一下,但最後竟然累到睡著了,渾然不知她因為四處找不到我而焦急到哭了出來。

我最終還是回到母親的懷抱,而貓媽咪的心肝寶貝則是已經不知去向了。

傍晚,我下班回家時,貓媽咪猶不死心地喵喵找兒子,唯聲音已明顯略為沙啞。天黑後的牠躺臥在地板上,雙眼無神,狀似落寞絕望,想必是累壞了,平時的好胃口也變差了。晚飯後,三叔突然高興的大叫,不見的小貓咪竟然自己跑回來了,正跟貓媽咪頭抵頭磨蹭,上演母子團圓的戲碼,狀似喜極而泣。

霎時,貓媽咪的神情似曾相識;跟當年的母親,極像。


  訊息公告
零和貿易?貨幣戰爭?台日韓的日圓狂貶習題
日圓貶值恐將成為複雜習題,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將持續干擾投資及金融市場。匯率是雙面刃,日本是中國以外台灣最大的進口國,台灣對日本有相當大的貿易逆差。

不確定的大時代,只能把小確幸當飯吃
身處不確定的大時代,才讓人們這麼想要抓住小確幸。無良商人把消費者當成笨蛋愚弄,才迫著大家要變精明;當太多東西讓我們失望,到最後我們只能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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