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6日 星期六

蔡詩萍/我攤開《陳映真小說集》,冷雨綿綿的台北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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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蔡詩萍/我攤開《陳映真小說集》,冷雨綿綿的台北向你致敬
【客家新釋】葉國居/老確確
人文薈萃 【動物上好戲】請螞蟻搬家

  今日文選

蔡詩萍/我攤開《陳映真小說集》,冷雨綿綿的台北向你致敬
蔡詩萍/聯合報
陳映真。

為陳映真而做

雖然,在政治上他始終不正確,在意識形態上他頑固偏執,不過,在小說的世界裡,他擁有最感人肺腑,最誠懇的作家身影。

傍晚時分,台北街頭飄著寒雨,人車雜沓中,突然看到作家陳映真病逝於北京的消息。我的心頭一陣複雜,一陣糾結。

短短幾分鐘之內,我的腦海中閃過許多關於陳映真的印象。

終身傾力於左傾思潮的他,晚年踏入了他青年時期曾為之而坐牢的中國,最終病逝於中國,看起來求仁得仁,應該沒有什麼遺憾。

然而,他回去的中國,已非他「理念世界」裡的中國;而他始終奉行不渝的人道關懷、鄉土意識、寫實批判,反倒是在他感到不免失落而後離去的台灣,曾經開了花,曾經結了果!至少,我是這麼以為的。

約莫在2005年初春料峭的季節吧,北京來了幾位搞文學批評的教授。我由於前一年多,才在北京與他們有過一場文學座談,因而也受邀在台北與他們再次見面交換心得,那天陳映真也到場了。

我不是第一次與他同台,但我每次有機會跟他聊聊,我都像他的鐵粉一樣,很興奮,很津津樂道我對他小說的熟稔程度。

然而,我也不盡然全同意他的,傾向於寫實、傾向於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思維。然而他總是很客氣但很認真的跟我討論,絕不敷衍。

就像那一次台北的座談,我非常不能同意與會的北京朋友,慣用意識形態的方式解讀作品、品評作品。會後,陳映真跟我道別時,很語重心長的約我,找機會聊聊。我點頭,我們握手道別。但我不知道,沒多久他便離開台灣,去了北京。又沒多久,他竟倒下去,躺在病榻上,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這塊使他受苦,卻也成就他一生文名、一世人道主義者的島嶼台灣。

對我這樣的四、五年級文青,高中時,讀王文興、余光中、白先勇,是現代主義的浪潮餘波,接著,黃春明、陳映真、王拓等名字的崛起,掀起的鄉土寫實主義,則牽動了台灣文學典範轉移的新浪潮。漣漪所及,包括文化思維、政治價值、社會運動等等。那是一場波瀾壯闊的時代旋律。

可是,在一波波的潮流之後,陳映真的身影,顯然孤獨,顯然失落,而且尤其的失落!

當鄉土文學與台灣本土意識、黨外運動,一波波連結,逐漸裡外呼應時,陳映真的「祖國情懷」、「社會主義意識」,愈發趨於邊緣化。

他立基於批判資本主義,彰顯人道關懷、人性尊嚴不被剝削的報導文學投入,在上世紀八○年代,引領風騷,不過現實處境是,讓他虧損累累,付出精神與體力上極大的雙重代價。

我每每會在重溫他反資本主義的力作《華盛頓大樓》系列與《萬商帝君》等長篇小說時,會陷入深深不捨的感動。這些作品都發表於1980年代上半段,台灣社會的騷動即將在數年後的政治解嚴、經濟躍進、金錢遊戲淹腳目的洪流中,把台灣推向更遠離陳映真心目中的理想國度。

從時代的嗅覺來看,他無疑很敏銳。但從時代主旋律的移轉來看,他的執著則不免頑固而可憫。很多人讀他的小說,感動有之,但卻逐漸察覺,他對台灣社會的脈動,有著距離越來越遠的疏離。他只能在自己堅信的「理念世界」、「理想中國」裡,徘徊掙扎了。

他離台前心境的沒落,身心的疲憊,應當是外人難以想像的吧!多年後,我翻翻手中的《陳映真小說集》,猶能體會那份執拗!

每個社會,每個階段,都有特定的時空脈絡,有特定的時代召喚。而每個時代都有堅毅不拔的諤諤之士,反主流、反媚俗。只是有些人可以等到他的時代來臨,重新給他掌聲,即便有時是「寂寞身後事」。然則,陳映真的特別,在於他無論是在台灣,在中國,在國民黨統治的年代,在民進黨崛起的世紀,在改革開放以後的中國,在穿起西裝作中國夢的共產黨面前,他都是十足的「不符主流價值」的「異鄉人」!

陳映真雖然致力擺脫他早年深受影響的現代主義思潮,然而他的一生際遇,在我看,怎麼樣都像不斷飄盪的現代幽魂,是永遠忠於自己所堅持之信念的異鄉人!

1960年9月,陳映真發表了一個短篇〈故鄉〉,慘綠青春,穿梭在夢想,在現實,在家庭等等重重壓力下,如無根飄泊的尤里西斯:「我不回家。我沒有家呀。我用指頭刮著淚。我不回家,我要走,要流浪。我要坐著一列長長的、豪華的列車,駛出這麼狹小、這麼悶人的小島,在下雪的荒瘠的曠野上飛馳,駛向遙遠的地方,向一望無際的銀色世界,向滿是星星的夜空,向聖誕老人的雪橇,沒有目的的奔馳著……」

在聽聞陳映真過世的雨夜裡,我翻出這篇短篇小說,讀著,讀著,眼眶不禁泛紅起來。過了半個世紀,小說裡的主人翁,猶然不能掙脫他心底的滯悶,他心頭的仰望。不過,美好的世界在哪裡呢?可以在,應該在,哪裡呢?

我想起,1977年我到台北念大學,第一次到光華商場,我買了一條緊身牛仔褲,我買了一本禁書,陳映真的小說《第一件差事》。

我想起一個老文青,一輩子相信文學的力量,意識形態的動能,以及,人性深處最悲憫、最頑抗的尊嚴,但他終究是時代的悲歌,是他自己的唐吉訶德!

可是我由衷的,喜歡他的小說,漫山開落的《鈴璫花》、蜿蜒曲折的《山路》、緩緩駛出台北的《夜行貨車》、壓抑年代昂然奮進的靈魂《趙南棟》……我讀過的每一篇陳映真的小說,都將是我生命裡,最深沉的底色了。

再見了,陳映真。在這個你始終感覺疏離,始終覺得滯悶的小島上,其實,你已經用你的小說,灌溉了她的多彩,她的綺麗。這就是你「台灣小說家的宿命」!

永別了,陳映真。今夜我攤開手邊的六冊《陳映真小說集》,向你致敬。在台北濕濕漉漉的雨夜裡。


【客家新釋】葉國居/老確確
葉國居/聯合報
我有一個忘年之交,今年八十七歲,仍是一家報社的扛鼎人物。民國三十八年,他隨著國民政府來台,離開家鄉廣東河源縣的時候,媽媽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走。你走了,我要靠誰呀?媽哭著說。他告訴媽,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還會回來呀。每次他告訴我這個故事時,骨碌碌的眼睛,立時滾出淚珠來。

七十八年,政府開放大陸探親。他踏回河源客家莊時已親故全無,無人相識。祖房已拆,地貌重洗,他急呼呼的來回繞,打圈圈。這一趟他想要雙腳踏回老家的原址,站在當年離開媽媽的地方,向她說,我回來了,卻如何也找不到老家的座標。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棵茄苳樹。十歲時,他在家門前,拿著斧頭,把百年的老茄苳砍了一個大凹洞,母親要他別再砍了,說那是茄苳的皮,茄苳的骨肉,它會痛的。四十年後,那凹洞還在,頓時眼前一片茫然,心湖的浪潮兜頭就起。他怔怔地坐在樹蔭下,坐回了年少的天地,心如刀攪。晚秋的茄苳樹落葉雜亂紛飛,悄悄地轉為楓紅。

「老茄苳,老確確。」他抬起頭時,又哭又笑,用客家話對著我說。確確,又老又硬的意思。從動亂的大時代到太平年,那棵茄苳樹一直堅定的等著他回來。

茄苳是客家之樹呀!我也告訴他一個故事,我的家鄉在北台灣客家莊,也是茄苳之莊。老家前面是茄苳溪,沿線住著客家人,村頭村尾上屋下家一片茄苳樹。服務公職財產申報時,赫然發現老家的土地權狀登載的地號也是茄苳段,這一生我似乎離不開茄苳了。對客家莊的孩子來說,茄苳樹下是童年的玩耍地,褐色的漿果若串串的葡萄,是鳥類的美食。莊裡有人膜拜茄苳樹神,「樹頭伯公」也是我們的土地公。我常想,是不是每個客家莊的小孩,都會有一棵記憶的茄苳。

我念中壢高中時,阿婆在中壢小叔家住,偶回觀音鄉下,第二天她會與我搭同一班車。車子從觀音出發,行經新屋再到中壢。中途有一個站名叫「過嶺」,顧名思義,應該是一個山坡地。車子每每停靠在過嶺站牌那一棵老茄苳樹下,我從後方隱約的發現阿婆在哭泣,她拿起手帕拭淚,怕別人看見。我一直納悶,為什麼阿婆看到那棵茄苳樹就會哭呢?這件事我祕而不宣,直到阿婆往生多年後,盤踞在那坡上的茄苳樹,仍日以繼夜的在我心中茁壯。

「老茄苳,老確確,囥著阿婆个心事。」母親說,又老又硬的茄苳,藏著阿婆的心事。追問之下才知道,早年死去的大姑,家就住在過嶺。那棵老茄苳,勾起阿婆的傷心事。也說不定那棵樹隱藏著快樂的回憶,當大姑仍在世的時候,目不識丁的阿婆,看到老茄苳,就知道車到過嶺了。赤褐色的樹皮若歷滄桑,老幹瘤狀突起了人世的顛簸,那棵老茄苳見證了阿婆的人生。傷心的淚水,快樂的淚水,日夜都在滋長。其後我每次來到過嶺,都會想起這件事,即便這些年道路拓寬後,老茄苳不見了,但它的形象仍常在我心。

老茄苳,老確確。皮老,骨硬,有血性,在客家莊懷著許多有情的故事。


  人文薈萃

【動物上好戲】請螞蟻搬家
文/佐渡守/聯合報
請螞蟻搬家。

二伯的善意

最近一次家庭聚會中,三姊說起她的「二伯」(也就是我姊夫的二哥),做了一件讓我感到驚奇的事,那就是「請螞蟻搬家」。

在我印象中,這位二伯個性和善,對後輩十分親切,每年固定自掏腰包租遊覽車,安排全家族春遊,招呼大小親屬無微不至。因此,當三姊說起「螞蟻搬家」的故事,我腦子裡便浮現他忙前忙後熱心的身影,以及那張經常堆滿笑意的臉。

據三姊說,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她二伯在人來人往的便利商店門口咖咖角,發現有螞蟻在那裡做窩--各位可以想像,如果用哆啦A夢的縮小燈,將人等比縮成螞蟻的矮個子,那麼在便利商店門口做窩,就相當於「在哥吉拉的高速公路旁蓋房子」,日日在驚險之下討生活。

二伯也許就是這樣想的,於是他回家拿了一顆糖果,在神明桌前拜了拜(我猜他是祈求佛祖保佑他「第一次當搬家公司就成功」),然後回到便利商店門口,用糖果引誘螞蟻搬家。

聽三姊講到這,我插嘴:「是很感人啦,但怎麼可能成功?」心裡覺得二伯的行徑不切實際。沒想到三姊漫不經心地丟下一句:「沒有喔!他成功了。」就兀自去忙她的事了,丟下瞪大眼睛的我愣在那裡。

那日忙了一天,回家睡了個覺,隔天醒來,我兩眼惺忪地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隔夜茶喝了一口,立馬吐了出來。定睛一看,已經有三、四隻螞蟻順著杯沿爬上我的手,杯中還有幾隻溺斃的螞蟻,在那兒載浮載沉。

我非常懊惱,怪自己生活習慣不好,沒有將吃喝完的器皿立刻收拾乾淨,讓小螞蟻平白犧牲。接著想到二伯的故事,於是打開電腦,上網查詢怎麼「引誘螞蟻搬家」。

殺死X的推理

我很高興地發現,網路上有許多人詢問「如何用不殺生的方法,讓螞蟻搬家」,跟著看到用糖果引誘確實是有效的;另外還有人建議用檸檬,因為這些小傢伙不喜歡酸味,在蟻窩或螞蟻活動的路線滴一些檸檬汁,就可以讓螞蟻覺得「這個地方好臭,我們搬家吧!」

也許有人會認為:「笑死!什麼螞蟻搬家?小題大作!」是啊,如果再加上土地公託夢、螞蟻報恩,就可以請澎恰恰拍一齣台灣民間故事了。不過,這件事雖然聽起來誇張,細想一下卻是有道理的。

我們人類對其他物種的道德感,是很浮動的。舉例來說,我這次搜尋還看到很多篇小學生的螞蟻觀察作文,除了有志一同地在結論寫了標準答案──「螞蟻好團結,值得我們學習」之外,從字裡行間,也會發現有少數小朋友看到蟻窩很興奮,會丟石頭;甚至有的小朋友看到螞蟻隊伍,會用火燒。

當然我必須說,在文章中,我們不會看到孩子的敘述帶有惡意,他們多半是天真、好奇、好玩,還沒有人告訴他們怎樣去體悟,那也是一條條的生命。然而,有空的話,大家不妨推理看看:假定我們把螞蟻設定為「X」,再把「殺死X」這件事中的X,換成生活中常見的其他生物,如蟑螂、蚊子,我們姑且稱它為A組;再來升級X為老鼠、壁虎,設定為B組;接著把小貓、小狗當作C組。

我相信殺死A組,很少人會有異議;殺死B組,應該已經有人覺得不舒服;到了C組,大多數人的神經都會被挑動,很難不嗅到罪惡的氣味。

這就是道德的浮動。所以我們會覺得「幫助螞蟻好假仙喔!」但幫助貓狗,社會普遍認同,且覺得人間處處有溫暖,值得讚賞。

這件事情,我沒有標準答案。但我相信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倘若大家能把「與人和善」四字中的「人」,置換成各種「X生物」去思考,已經是很棒的事情了;至於學習中的孩子,若能引導他從觀察螞蟻這個小小的X時,就建立他對異種生命的同理心,那麼肯定比發現孩子將「殺死X」的X升級之後才來驚叫,讓我們心安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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