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29日 星期三

【美學系列】蔣勳/藤田嗣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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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野想到】李進文/商業
【慢慢讀,詩】黃梵/運奴船-觀英國畫家特納油畫有感
【客家新釋】葉國居/無像人子弟
人文薈萃 【美學系列】蔣勳/藤田嗣治(上)

  今日文選

【野想到】李進文/商業
李進文/聯合報
墓碑深夜上線,拍賣掉一些骨、髮、指甲以及姣好的聊齋,為了養育乾旱的雜草。那些深夜的下單者,有的來自星星,有的住在蟲洞或今世的隔壁,物流業勤勤懇懇穿越荒原與古棧,使命必達。萬籟疲倦的靜靜交易中,鬼的尷尬是,嚇一個人,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鬼叫。



【慢慢讀,詩】黃梵/運奴船-觀英國畫家特納油畫有感
黃梵/聯合報
他們把黑人像一網魚,裝入船艙

黑人是那麼馴服

沉默成了黑人安慰自己的口香糖

身上的脂肪,成了熬完航程的唯一希望


那麼多的黑人,像魚餌

被拋入大海,用血的光芒

照亮海水,直到鯊魚的唇上

沾滿黑人的臨終遺言


假如我也是黑奴,必定會重複

那種尖叫的命運,我的皮

也一定是黑夜的皮,我的血

也一定是美術館中最貴的血

但在鯊魚休戰之前,我只能幻想

爬出一排排牙齒的鐵柵


觀完《運奴船》,我也試著

掂一掂自己的命運。我恍然大悟——

自己已是城市的黑奴

在慾望休戰之前,已沒有誰能幫我



【客家新釋】葉國居/無像人子弟
葉國居/聯合報
對於數字,我心存戒懼。在公務機關任職這麼多年,每遇採購案訂底價時,便覺得自己遭數字綁架,被擄進幽幽暗室。0是一記重拳,9是單腳罰站,8如五花大綁,7拐6勾5踢4插腰,3似擰耳2若跪,1蹬便嗚呼哀哉了。開標事畢,方才重生。

覺得自己又像是患了強迫症,把心肝兒和標單一併彌封,一窺再窺,一究再究。為了滿足這般症頭,好幾次將底價封拆開,重新檢視核對,幾近自虐。我記得小學四年級時,母親要標會,會腳來了七八人,各自在一張小白紙上書寫要搶標的數字。母親寫竣,令我校對後,我翻過頭就跑去玩耍,沒想到她又把我叫回來再看一次。我愣愣盯了幾秒,心想,這麼簡單的數字,竟也要一再確認,索性直朗朗念出來:就是240呀。母親嗔怒地疾疾捂住我的嘴。隔牆有耳,母親當然沒標到會。她板著臉,很嚴厲罵我一句話,我當時聽不懂,覺得她應該是氣憤自己,怎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八十多年前,湖口客家莊發生一樁因數字的訛誤,肇致大悲大喜事件。在街尾經營豆餅生意的羅老闆,目不識丁,按月向日本商社採買一千個豆餅販售。豆餅大如車輪,在家家戶戶養豬的年代,銷路尚佳。彈丸之地,月銷千塊已經不易,豆餅還必須置於通風、避光之所,否則容易發黴。囿於場地和銷路,羅家一次不敢採買過多。偏偏有一天,商社人上門來,閒談中揶揄一千塊的豆餅,應該就是羅家的天花板。是日夜晚,夥計寫好次月訂單,羅老闆看了又看,想起白天時,那人帶鄙視的口吻,心中頓時燃起挫其銳氣的意志。拿起筆來在1000後面加個1字。心中竊喜,就多訂1塊豆餅,便可堵住其人之嘴。事畢,抿嘴暗笑。

一個月過去了,他接到火車站通知,要去領10001塊豆餅,一下間還理不出頭緒,經由夥計了解詳查,再三解說他才弄清楚個眉眼來,弓跪伏叩哭倒在地,如同一張彎彎的木犁。豆餅如數已到火車站了,羅老闆為湊錢付款吃足苦頭,更為豆餅的銷路一夜白頭。所幸九一八事變在幾天後發生,大豆在生產地惶惶飄搖,貨源缺得又猛又急,水漲船高,羅家拜大時代之賜解危,還賺進了為數不小的錢財。

母親是湖口人,常聽父執輩講起此事,對於數字從小就戒懼在心。她也常向我說這個故事,卻總把事件始末聚焦籌錢的恐懼,以及可能因周轉不靈而肇致的潦倒,對於羅家最後因禍得福卻隻字不提。我總是用一種怯生生無辜的眼神望著她,九一八事件,是課本的歷史,一萬零一個豆餅的故事,還不如一千零一夜的天方夜譚這麼好聽。幾個月後,我的想法驟變,兄姊的學費遲繳屢被學校催討,父親原急錢購置捕鰻生材的器具,也拖過了鰻苗盛產季節,左支右絀像滾雪球一般壯大,如同卡債的循環利息,逼得人找米下鍋。驚覺數字如索,稍一不慎就會被絆倒一生。

這些年,每回機關標案定底價時,便會不禁思及此事。告訴母親我工作上的細節,以及自忖患了強迫症狀的可能來由,她總是呵呵笑著。有一次我們母子間的談話,觸及當年標會的往事,未料其依舊耿耿在心,旋愀然作色向我說道:無像人個子弟。

無像人個子弟,客家話,罵人語,指行事風格不太正常的人。母親很少對我講過這樣的話,她對數字正確性的重視可見一斑。時間迅即倒轉拉回年少標會的場景,我彷若又看到四十年前氣急敗壞的母親。唯恐客家莊數字肇禍的事件重演,我持續在辦公室陪著數字彎彎繞。我想這樣也好,以免自己落得無像人個子弟。



  人文薈萃

【美學系列】蔣勳/藤田嗣治(上)
蔣勳 文.圖片提供/聯合報
圖一:父親像。

如果拿兩個時期的照片來對比,日本時期的嗣治,巴黎的嗣治,竟很難認得出是同一個人。但的確是同一個人,自由、狂野、搞怪、叛逆,彷彿對抗著身體裡長久以來規規矩矩的禮教偽裝,他想解放自己身上層層綑綁的拘謹束縛……

藤田嗣治

二○一八年的春天,我在巴黎馬約美術館(Mus□e Maillol)看了藤田嗣治(L□onard Tsuguharu Foujita)的回顧展,這是他逝世五十年的紀念展,主要展示他收藏在歐洲的許多畫作。二○一八的秋天,一直到十月,在東京都美術館也有藤田嗣治的大型展覽,作品不完全相同,應該有許多他留在日本的作品,包括他在二次大戰期間為日本軍方畫的戰爭畫。兩個展覽加起來,也許才看得到這位橫跨兩個國家、兩種完全不同文化的創作者一生的全貌吧。

一八八六年嗣治生於日本官僚仕紳家庭,他的父親藤田嗣章是明治、大正年間的高階軍醫,曾經擔任日本統治台灣時的台灣守備混成旅團的軍醫部長,他在北投創立「台北陸軍衛戍療養院」,至今還是軍中精神醫療的中心。

藤田出身在這樣傳統的官僚仕紳家庭,他的父親在大正元年1912 又調任日本占領的朝鮮總督府醫院長,殖民帝國、軍方威權,加上東方父權的威嚴,究竟在這位創作者身上發生了多少影響?

在巴黎的展覽中有一幅他畫父親的肖像,面容嚴肅,神態端正,衣著規矩,藤田甚至用傳統東方祖先圖像全正面接近等身大小的方式來處裡這件作品(圖一),這裡面透露了東方父權和家族不可違抗的尊嚴力量,在這樣的仕紳階級家庭長大,藤田內在其實存在著保守而又拘謹的倫理教條吧。

他愛上了藝術,他最初的美術繪畫訓練,學習純粹日本傳統工筆重彩的方法,他畫的禽鳥花卉屏風(圖二),細筆勾勒,有來自宋畫格物寫生的嚴謹,工筆花鳥,貼上金箔,礦物顏料,又有唐人宮廷的富貴華麗。這是日本狩野派的傳承,也許認識藤田,首先應該從他這樣古典的東方美學基礎開始吧。

藤田在日本中學畢業後,就迫切想到歐洲學習美術。他的父親為此請教了同樣是軍醫的著名作家森鷗外。森鷗外有在歐洲學習的經驗,也在台灣擔任過醫官,算是嗣章非常親近的同僚。森鷗外建議嗣治在日本先讀完大學再出國,因此嗣治才放棄赴歐洲的計畫,就讀了東京美術大學,接受在日本正規的學院美術訓練。

他在學院的老師是黑田清輝,黑田是把歐洲十九世紀古典學院技法帶進日本,建立日本西洋畫美術學院風格的先驅。藤田並不喜歡黑田的畫風,他的身上似乎存在著比黑田更複雜矛盾的元素,作為全新的一代,他試圖要擺脫的會不會恰恰好是他身上過多的古典規矩?

一九一二年嗣治和鳩田登美子結婚(圖三),很快去了巴黎。這段婚姻沒有維持很久,去了巴黎之後的嗣治好像突然發現了自己內在藏著另一個自己,狂野的、自由的,外在看起來是嚴肅規矩的東方古典,內在卻是急於爆發的火山,他要掙脫父權、官僚、仕紳的家族基因,他要徹底從規矩中解放自己。嗣治初到巴黎不久,歐洲經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一九一八年,戰爭結束,嗣治內在也彷彿經歷一次翻天覆地的世界大戰。

巴黎使嗣治脫胎換骨,戰爭結束後,他成為充滿活力的蒙巴納斯畫派藝術圈中的一名活躍成員,在戰後的「瘋狂年代」(Les Ann□es Folles)出入於圓頂咖啡(La Coupole),穿梭於化妝派對,齊額妹妹頭,圓眼鏡,小鬍子,大耳環,奇裝異服。如果拿兩個時期的照片來對比(圖四),日本時期的嗣治,巴黎的嗣治,竟很難認得出是同一個人。

但的確是同一個人,自由、狂野、搞怪、叛逆,彷彿對抗著身體裡長久以來規規矩矩的禮教偽裝,他想解放自己身上層層綑綁的拘謹束縛。

巴黎經歷了一次世界大戰,毀滅之後,現代城市彷彿要為戰爭的倖存狂歡,時代的集體瘋狂燃燒著巴黎,瘋狂、解放,也衝擊著嗣治,他試著剝除外在的拘束,他想看看內在真實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嗣治開始創作自己的繪畫了,不是傳統狩野派,不是黑田清輝,也不是巴黎的學院,他迷戀著巴黎的女人,他和日本妻子離婚,結交模特兒、歡場女子,他的畫裡出現令人迷惑的巴黎女人,裸體,或穿著入時,斜躺在臥榻上,雪白的肌膚,大大的眼睛瞪視著看她的人,那麼西方,又那麼東方,美麗、優雅,又充滿肉體的誘惑。(圖五)


Montparnasse巴黎畫派

一九二○年代嗣治住在巴黎塞納河左岸的蒙巴納斯(Montparnasse),這個社區是當時畫家創作者的活躍中心,不只是法國藝術家,世界各地的藝術創作者都在這裡聚集。

蒙巴納斯像一個美麗的族譜,不只畢卡索在這裡畫畫,高克多(Jean Cocteau)在這裡實驗戲劇,阿波里奈爾(Guillaume Apollinaire)在這裡寫詩,薩蒂(Erik Satie)在這裡作曲,海明威在這裡寫小說,鄧肯(Raymond Duncan)在這裡舞蹈……這是一個世界性的美學族譜,畢卡索從西班牙來,海明威、鄧肯從美國來,有來自義大利的莫迪格里安尼(Amedeo Modigliani),有來自波羅的海俄羅斯的蘇汀(Chaim Soutine)、夏卡爾(Marc Chagall),有來自日本的藤田嗣治……

什麼是「蒙巴納斯畫派」?什麼是「巴黎畫派」?

他們其實風格各異,有印象派,有立體派,有野獸派,有許多無法歸類,只是誠實於他們自己的創作,像莫迪格里安尼,像蘇汀,像藤田嗣治。

夾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巴黎畫派」只是一個城市虛構的美學嚮往吧?讓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聚在這裡,一起生活,一起創作。巴黎提供了一個完全自由包容的環境,讓不同文化背景的創作者在這裡匯聚,享受短暫的和平與繁華。

這一群畫家,因為住在蒙巴納斯,因此被稱為「蒙巴納斯畫派」,因為在巴黎,因此被稱為「巴黎畫派」。他們來自不同文化、不同背景,在這裡都被尊重,每一位創作者都帶著自己母體文化或特殊的個人記憶進入巴黎。他們並不信仰同一種美學,他們也技法各異,個人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完成自己。

然而他們都被接納了,那是一個偉大城市的遠見與視野,他們共同締造了巴黎,他們共同豐富了巴黎文化的多元性格與創造活力。在這個城市,在蒙巴納斯,沒有人被視為「異類」。嗣治像被疼愛的東方寵物,他被同伴親暱地稱為「Foufou」,他常常穿日本和服上街,留著小鬍子,戴大圈耳環,有時自製希臘古裝與同伴攜手遊街(圖六)

巴黎接納各種異文化,「奇」裝「異」服被讚賞,自我的認可,自我的表現,自我的標新立異都被接納。夾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瘋狂年代」的巴黎彷彿是毀滅裡一段狂歡嘉年華,世界的菁英在這裡戀愛、生活、畫畫、寫詩、玩戲劇、跳舞,很難想像,在日本一本正經的嗣治竟然在巴黎赤腳和鄧肯學現代舞!

蒙巴納斯至今流傳著神話般的故事,他們沒有一頭鑽進繪畫技法裡變成呆板畫匠,他們的生活故事和創作不可分;走在蒙巴納斯大街,人們總是說著星辰之子莫迪格里安尼的美麗情人,總是說著蘇汀如何藏著屠宰場偷來的發臭的動物屍體,總是說著嗣治一屋子養的貓,以及他迷戀的巴黎女人Kiki。那些故事至今仍是觀看他們畫作的基礎,莫迪格里安尼總是拉長脖子嚮往升向星空,蘇汀的畫裡有肉體腐爛的腥氣,而藤田嗣治,愛著女人和貓的嗣治,在西方畫布上一絲一絲用東方古典細線勾描著他靜到無聲無息的生命,那些女人身體上的「白」,白到像雪,像牛乳,像不染塵埃的月光,像回憶不起來的一場春天的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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