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樂四歲時，還分不清「你」、「我」的差別：他無法在言語中正確使用「你」或「我」這些代名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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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小樂真的好努力想告訴我們什麼，但無法找到正確的語言，適當表達想法。他常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結果只是讓人一頭霧水。當他想敘述自己的經歷時，也是想說就說，完全不考慮是否配合當下的話題或情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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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樂很難專注在同一件工作上。我們原以為那是因為他思緒緩慢，但事實是他無法集中注意力：任何微小的噪音或光線的變化，都會引起他的注意、讓他分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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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每要求他做一個動作，都必須一再一再提醒，所以我們經常都在趕時間，不然就是遲到。時間，對小樂來說，是個非常抽象的概念。教他穿衣服、漱洗、吃飯等日常生活能力，都是日復一日，冗長、費力的掙扎與搏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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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小樂而言，處理外來的資訊是個艱辛、混亂的過程。別人的話都說得太快了! 字句都成了無法辨別的噪音。我這樣想像：一個稀鬆平常的對話，其實像是爆炸般，資訊從四面八方飛來，襲擊小樂的腦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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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他的腦袋快要被過多的資訊炸開時，他看起來卻還是那麼的沉靜自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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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爆炸的灰燼慢慢飄散，在小樂腦中，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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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樂一年級時，對畫畫或著色一點興趣都沒有。而且因為手眼協調不佳的關係，使用剪刀也是件苦差事。閱讀就更別提了！
雖然專注功課或是在課堂上集中注意力，對小樂而言是件痛苦的事，但是玩起火車、鐵軌組合、樂高或黏土時，他卻能夠長久持續專注。透過這些遊戲，他逐漸建立起空間和形體的概念。這些玩具，也同時改進了他的手眼協調能力。
在體能發展上，他是那個永遠都踢不到球的孩子。假使運氣好，球滾到他面前，他便會抱著不放，完全不理會遊戲規則。小樂熱愛跳舞，但卻無法感受音律的動感，肢體也缺乏協調。他總是快樂地胡亂搖擺。
在學校，他沒有任何朋友。因為他是班上最小的，女生都喜歡他、想要充當他的小保母。但是男生都愛捉弄他、欺負他，或是嚇他、追著他跑。幾乎從來沒有小朋友來我們家玩，小樂也幾乎沒有被小朋友邀請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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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小樂就好像在時間的迴路裡迷路了似的，經常重複別人的話，或是一再重述發生過的事。後來，我從書上得知這是自閉兒常見的「仿說現象」（echolalia）：在弄不清楚別人的意思時，就重複他人的話語作為回應，或是乾脆無視當下的情境，反覆敘述過去的事。就如同會說話的鸚鵡，模仿人類的話語，卻不知道字句的意義。
當他想溝通時，他掙扎地組合自己的思想和字句。心中想表達的意念都糾結在一起，很難順利表達。
有一次，我帶小樂去鹿特丹的博曼斯美術館（Boymans van BeuningenMuseum），參觀雷內．馬格利特（Rene Magritte）的畫展。其中有一幅創作於1926 年、名為 Le Plaisir的畫中，一個女孩正在吃鳥。當場，小樂很震驚地說：小姊姊在吃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每當他害怕的時候，都說「小姊姊在吃鳥！」
研究過自閉症相關的書籍後，我知道這也是「仿說現象」的表現，並赫然意識到，這幅油畫，一定在小樂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自閉兒理解抽象概念或聯想思維的能力有限，他們對事情的理解大都停留在具觀的層面。在小樂幼小的心靈裡，我猜想馬格利特的畫一定帶給他很大的衝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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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雙語家庭，這讓情況顯得更加複雜。
如德是荷蘭人，我們住在荷蘭，孩子們自然而然在荷語的環境下成長。我來自臺灣，荷語並非我的母語，我要如何教孩子們正統的荷語呢？當然不可能！ 因此小樂出生時，如德和我決定進行雙語教育：爸爸和孩子們說荷文，我跟孩子們說國語。當然，所有中文教育的責任都落在我的肩頭上。
我們諮詢過家庭醫師、兒童精神科醫師和語言治療師，雙語教育對小樂是否可行，他們的回應都是肯定的。多一種語言的刺激，對孩子語言機制的發展有益，並可促進面部與口腔肌肉的活動和使用，對孩子很有幫助。
教小樂中文雖然艱難，但並非不可能。剛開始時，他只有四歲，很難說服他將中文功課視為家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家裡，我們閱讀一些簡單的小書、練習書寫筆畫簡單的國字，讓他慢慢適應這些功課。一年後，正式開始中文教育。但就像其他的功課或任務，他經常失去注意力。堅持了一段時間，好不容易才讓小樂慢慢接受這個新的生活規律，並願意配合練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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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件事我永遠也忘不了！ 有段時日，每次我們在街上遇見熟人，小樂都會表現出奇怪的舉動：他會模仿動物的動作或聲音。後來，我才了解，他是藉著這樣的偽裝來掩藏心裡的恐懼、驚慌。有時候，他每天會變身好幾次。那時，小娜只有兩歲，也跟著哥哥一起模仿動物，突然間，我看著兩個孩子，在街上變成咆哮的小動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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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眼光能殺人，我已經死了千百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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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數人認為理所當然的社交技巧，對小樂而言，卻是終生都要學習的困難課題。而身為他的家人，我們則必須學習，在忍受心痛的同時，拿出我們的尊嚴來面對任何狀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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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如何幫助小樂在人群中掩飾自己的弱點？我要如何幫助他，有朝一日成為能夠獨立生活的成人？我要怎麼幫助他，在這個廣大的世界裡，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小學的第一學年過去了，小樂在學業上沒有任何明顯的進步。二年級則帶給他更大的壓力！他還是不願意畫畫、寫字，對閱讀也不感興趣，更別提使用剪刀了！沒人能理解小樂的話，他沒有半個朋友，也沒有任何學習意願！老師對他極度不滿！
學校的教務主任跟如德和我會面了幾次，這些會談將我們帶向一個終點，那就是小樂的普通教育即將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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