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清水寺，順著路下了坡道，彎進左手邊小路，會見到一棟厚重又不失優雅的洋風建築「五龍閣」，現今以「夢二cafe」的身分對外營業。這棟建築完成於大正十二（1923）年，cafe的主角──竹久夢二（Takehisa Yumeji，1884∼1934），雖然與此棟建築沒有直接關聯，但其實他曾經於大正六（1917）年，與一生中最愛的戀人彥乃（笠井彥乃，Kasai Hikono，1896∼1920），短暫移居京都，在京都東山一帶，度過了難忘的日子。
夢二與彥乃邂逅，是在一九一四年。當時夢二在東京日本橋一地，開了一間雜貨舖「港屋繪草紙店」，販賣自行設計的各類生活用品，用現在的話講，就是文創商店。負責經營的是他的妻子ギネわ（Tamaki），若要說得更精準些，夢二正是為了兩人即將結束的婚姻，才開了這間店讓ギネわ能夠繼續維持生計。此時彥乃造訪港屋，出現在夢二的面前──當年夢二正值三十歲、彥乃十八歲。
現今京都清水寺附近的二年�d，也有一間名為「港屋」的小店舖。裡頭擺滿了夢二畫作所製成的明信片、扇子手帕等各類雜貨。仔細一瞧，會發現店家門口右側地上立了一個小小的石碑，刻著「竹久夢二寓居之跡」。一九一七年2月，由於兩人的戀情受到彥乃父親反對，因此夢二帶著次子不二彥，從東京來到京都，搬進了二年�d的這間小屋，計畫與彥乃在此度日。其後夢二又移居高台寺南門附近，等了又等，彥乃總算以拜師習畫為藉口，瞞著父親，赴京都展開與夢二的同居生活。
夢二與京都的緣分非僅於此。時間拉回夢二與彥乃相識之前，一九○九年，年僅二十五歲、自學繪畫的夢二，以《夢二畫集──春之卷》一躍成名。他在序文中寫道：
「我想成為詩人。但我的詩稿，無法換取麵包。某次，我以繪畫的形式，代替文字，畫出了詩。」
夢二以獨特的畫風搭配文字，畫出一幅幅打動人心的「詩」。這些「無聲的詩」，其後甚至給了中國文人豐子愷極大啟發，創作出了「子愷漫畫」。一九一二年，夢二在京都圖書館（現今京都府立圖書館）舉辦「第一回夢二作品展覽會」，據說入場人數遠超過在隔壁勸業館所舉辦的「文展」（政府主辦的「文部省美術展覧会」）。正如他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一般，夢二的展覽會並不只是將畫作陳列而已。他掛上了布幕、點起了蠟燭及薰香，撒上葉片、題首小詩，整個會場宛如一部立體電影，觀賞者無不被捲進這片超越時空的特殊氛圍當中。──是了，人們所稱的「夢二式」作品，就是出自於夢二這般將四周染上藝術色彩的才能罷。自小憧憬夢二畫作的插畫家兼服裝設計師中原淳一（Nakahara Jyunichi，1913∼1983）曾說：
「夢二所繪的，無論是隨意脫下的拖鞋、陳舊的椅子、遠方的山，全都是夢二僅有的世界、夢二僅有的詩。我認為夢二即便只繪畫，也是詩人，也帶著文學。」
然而，與詩人畫家的戀情，並不盡是美好的。彥乃在日記中寫道：
「愛上他的人，終究會以不幸收場，而他也許也是不幸的。……但這也是他了不起之處，同時也是不幸之處吧。也許，藝術便從此油然而生。」
夢二的醋意、夢二的佔有慾、以及那份能將人心吞噬如黑洞般的憂鬱、和那有如泉源不斷湧出藝術的黑洞，讓彥乃花上很大力氣，卻又禁不住一步步往夢二內心接近。即便如此，她仍用心擔任夢二的模特兒及助手、妻子，以及不二彥的母親角色，三人一同靜靜地度過了這年的京都夏日。
之後等待著兩人的，是接連不斷的旅程、彥乃結核病發、兩人的別離，終至一九二○年冬日，彥乃逝去。離開京都後的細節，便不再贅述。夢二後來於自傳小說〈出帆〉（1927）中，敘述了與彥乃相識至離別的故事，並寫道與彥乃在京都度過的，是一段五彩繽紛的生活。正如京都的夏日一般炙熱，如祇園祭一般，短暫且絢麗。
參訪資訊
夢二café（五龍閣）
地址 京都府京都市東山區清水寺門前
電話 +81 75-541-7111
營業時間 11:00-17:00，不定期公休
竹久夢二・寓居ソ跡
地址 京都府京都市東山區��屋町
京都府立圖書館
地址 京都府京都市左京區岡崎成勝寺町９
電話 +81 75-762-4655
開放時間 09:30-19:00（周一休）
A
竹久夢二知名作品《黑船屋》
B
住院中的彥乃，攝於京都東山病院。
王文萱
網路筆名Doco。京都大學博士，研究大正時代畫家竹久夢二。譯作二十餘本，並主持日本傳統文化推廣組織「MIYABI日本傳統文化」。日本傳統文化相關資格：全日本和服顧問協會會員、和服顧問九級、日本裝道禮法和服學院禮法講師、日本生田流箏曲正派邦樂會準師範、日本茶顧問等。個人著作《京都爛漫》（一起來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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