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6日 星期一

石頭山下.詹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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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26 第4542期 | 訂閱/退訂 | 看歷史報份
石頭山下
詹澈/聯合報
那時母親發現了肝硬化,天也亢旱

石頭山,額頭龜裂出皺紋

耳鬢有一條赭色傷痕,被盜挖的

輝綠岩,是煉鋼的原料

使鐵更硬,使水更乾淨

石頭山下那條湛清的小溪,沒有分岔

早已是空軍志航基地的跑道,鼻直的

像拉直繃緊的繃帶覆蓋著小溪的傷口

傷口下,埋有都蘭山的藍寶石與麥飯石

跑道上已停滿向美國新購的F-16戰機

初中的暑假,母親把一根長竹竿交給我,它用來

牧羊,在石頭山下,長滿原生銀合歡與時鐘草

羊羔跪著吮吸母奶,母羊仰頭,羊群咩咩吸著海風

喝麥飯石水,啃嚼銀合歡與時鐘草

舔山壁上貝殼化石裡的鹽漬,用善良的眼睛看著我與母親

牠們早上兩團雲一樣分開,黃昏時又相聚回家

領頭的公羊角在草叢中聳高向前,如戰機的尾翼

走在與跑道平行的山路上,看不到柵欄與戰爭

牠頂多是爭一隻母羊的春情權,和另一隻公羊頭

後來全都賣了,為了母親開刀的醫療費

(我看著醫生在母親的胸腹劃出一條小溪,

像鼻直的,跑道的傷口)

母親的手術沒有成功,我還是感謝牠們

曾經與我及母親,依靠著石頭山,豎著耳朵傾聽

一邊是來去有信的海潮,一邊是忐忑的戰鬥機的起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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