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哥哥從小就住在海邊的阿嬤家,房子的四周都是田。這裡的田不種稻子,種西瓜。我們住的小房子在瓜田正中央,而我們,就跟田裡的西瓜一樣,天天享受著風,享受著陽光,享受著藍天白雲,也享受著阿嬤的呵護和照顧。
你或許很羨慕這樣的生活,可是除了「當弟弟」以外,我的心底卻一直還有個深深的遺憾……
我和哥哥有兩個好朋友——蔡力偉和胡金勇——我們四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福時,我們自稱「四劍客」,我為人人,人人為我;有難時,我們就成了「難兄難弟」。
有一次,蔡力偉連著兩天沒來上學,老師說他爸爸住院,媽媽要上班,只好把他留在醫院裡照顧爸爸。
蔡力偉是我們班上唯一的原住民,他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長,歌聲很好,是我們班的歌王。
上音樂課的時候,老師常常叫他起來唱歌。有一次,他表演最新流行的RAP,挑戰五十八秒念出三百一十二個字。我們幫他計時,沒想到他比原唱的紀錄還要快,三百一十二個字只花了五十六秒,像是嘴裡裝了連發式的機關槍,不但速度快,而且每個字都念得清清楚楚,讓全班嘆為觀止。
蔡力偉沒來學校,我們上音樂課都沒勁了,講臺上老師口沫橫飛的講「卡門」的故事,我聽得意興闌珊,很想舉手發表「卡門就是門被卡住」這個冷笑話——可是我不敢。
一放學,我就衝到蔡力偉家找他。他家大門深鎖,我在圍牆外跳上跳下,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人。
一輛摩托車噗噗噗的停下來,是蔡力偉的媽媽:「你要找蔡力偉啊?」
我點點頭。
「他在醫院,明天才會回來!」
「那他明天會來上學嗎?」
「嗯……要看情形才知道!」
第二天,蔡力偉還是沒有來。
放學後我到他家,他正在廚房裡忙著,一手扶著炒菜鍋,一手拿著鍋鏟。他滿頭大汗的邀請我:「留下來吃飯吧!」
「……你煮的能吃嗎?」我探頭看看鍋子裡有什麼。
「試試看就知道!」他對我一笑,下巴掛著兩滴汗珠。
不一會兒,桌上擺了一大盤蛋炒飯、一碟青菜和一鍋蘿蔔湯。飯菜香衝進我的鼻子裡,沒想到蔡力偉還真有兩下子。
「馬上要開飯了,你再等一下!」說完,他就走進房間。
我不停的嚥口水,腸子餓得都打結了,忍不住抱怨這個蔡力偉慢吞吞的,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好一會兒,他才扶著他爸爸從房間裡走出來。他爸爸的右腳裹了厚厚的石膏,一跛一跛歪歪斜斜的,一小步一小步拖著走,臉孔漲得紅通通,滿身酒氣。
好不容易坐下來,才扒了兩口,他爸爸就昏昏沉沉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每次都這樣,愛喝酒,都醉得摔斷腿,還一直喝……如果有一天我當上立法委員,一定要規定原住民不可以喝酒。」蔡力偉沒好氣的抱怨著。
我默默的點頭,這個意見我喜歡,我投「蔡立委」一票。
「酒有什麼好喝?錢花光光、肝快要壞掉、還害我不能去上學。我討厭人家喝酒!」蔡力偉的聲音雖然聽起來很平靜,卻藏著一些憤怒與悲傷。
我不知道怎麼回應,只能低著頭,靜靜的陪著他。
沒想到他爸爸聽到「酒」字,猛的抬起頭來,睜眼說了一些……嗯,歪理。
「力偉,你不要亂講話啦!嗝,酒很好喝的。嗝,喝酒可以忘記憂愁,嗝,忘記煩惱,嗝,忘記所有不愉快的事。錢嘛,嗝,再賺就有了;肝,嗝,給他小心一點,就不會壞掉;嗝,家裡的人,自己照顧自己,嗝,就好了,你,嗝,去上學啦!嗝,幹麼規定不准喝酒?嗝,這個意見我不喜歡。」
我和蔡力偉互看了一眼。
「我也知道,嗝,力偉照顧我,好幾天沒去上學,嗝,」他爸爸好像在解釋什麼,「我有叫他,嗝,去學校啊!嗝,我能照顧自己,沒有問題的啦!可是,嗝,他一定要留下來,嗝,我也是沒有辦法的啦!嗝,你看看,我這個兒子,嗝,很孝順的啦!以後,嗝,立委選他,嗝,就沒有錯的啦……」
「來,我們來呼口號,嗝,立委選力偉,嗝,蔡力偉凍蒜!蔡力偉凍蒜……」他爸爸高舉雙手,一邊打酒嗝,一邊要大發酒瘋的樣子。我趕緊幫忙力偉把他扶到房間裡去,酒氣醺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回到餐桌前,我們默默的坐下。
我勉強扒了幾口飯,抬頭看蔡力偉。他鐵青著臉,低著頭、拿著筷子,來回撥碗裡的飯粒,大概一口也吃不下。
……
回家前,我問他:「你明天會到學校嗎?」
蔡力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媽要上班,我要照顧我爸,煮飯給他吃,扶他上廁所……」
他一邊說,一邊送我到門口。
「砰!」忽然,好大的聲響從屋裡傳出來,像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
「我進去看看,再見啦!」
「需要幫忙要講喔!」我說。
我在圍牆外站了好一會兒,沒聽見蔡力偉求救,看來他還罩得住。
「力偉,我走了!」我朝屋裡叫。
「好!」蔡力偉大聲回答,「如果我明天沒上學,幫我跟老師請假!」
……
故事的發展究竟如呢?趕快翻開《爸爸,五又三分之一》就知道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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