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30日 星期一

羅智成/遠在咫尺之趨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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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文選 羅智成/遠在咫尺之趨異性
人文薈萃 楊牧榮獲2016年國際瑞典蟬獎
【校園.駐站觀察】蔡逸君/人生若只如初見
聯副文學遊藝場.校園.優勝金榜

  今日文選

羅智成/遠在咫尺之趨異性
羅智成/聯合報
差異讓我們更意識到自己的個性、主體性,鏡頭天生就喜歡差異性……

光讓一切發生。

但引起我的注意,才是按下快門的原因。所以在此得先解釋一下我所謂的「趨異性」。

「異」是指和別的事物不相同而被區隔出來;凡是和平常的東西不相同、和慣性或習慣的經驗不相同、和大部分的東西不相同、和近或熟悉的地方不相同,都會有這種alien、exotic、異樣、奇異、怪異的屬性。

它是我個人美學理論中很重要的元素,也就是所謂「異質元素」。我認為異質元素是構成美感經驗的重要條件,提供新鮮的刺激、活化我們的感覺,是人類進行「心靈上的新陳代謝」所需要的氧氣。

趨異性的「異」,包括我們日常生活中所有陌生的行為與事物:距離的遙遠讓我們感覺到差異,和背景不同讓我們感覺到差異,地區的不同讓我們感覺到差異,季節的不同讓我們感覺到差異,文化的不同讓我們感覺到差異,時代的不同更讓我們感覺到差異。

差異才會引起我們的注意,引起我們的警覺、關心與好奇;打斷我們的慣性、中止我們的無聊、挑戰我們的知識與理解。很多時候,我們是為了尋找差異而旅行的。

和「趨根性」面對大自然所反應的效應相反,差異讓我們更意識到自己的個性、主體性,鏡頭天生就喜歡差異性。

我喜歡談論異國情調或異質元素,雖然它太根本,太直覺,歷來的文藝美學喜歡依靠更崇高的概念:道德性、理想性、社會性或宗教性;而覺得追求奇異與新鮮感的美學動機是膚淺的,但是這不能否定它的能量與重要性,我甚至覺得十九世紀的浪漫主義的動能,一直都是圍繞著這個隨著西方勢力掠奪、獵取全球之「異」的成果想像、發展、延伸而來。

這張〈天崖海角〉是在豪阿利亞所拍的照片,它位於突尼西亞邦角半島北端的海邊,和一般想像的地中海沿岸景觀非常不同。這片荒原是一個以養鷹、馴鷹著名的地方,但是我只是站在海邊的一個高地上枯燥的等候,直到兩個狀似悠閒的當地人走過,我才有了興致,把這正被烈日燒灼的海岸再仔細端詳一番。

接下來這張欺騙島的照片,始終是我最偏愛的照片之一,原因無他:它們太特異了!我也不想另外立名。

欺騙島屬於南極半島北邊南昔德蘭群島之一,由暗黑鬆軟的火山沙岩組成。它原本是個露出海面的火山口,但是地質實在太鬆軟了,坍塌了其中的一角,形成一個C字型的海灣;也因此讓當年各國的捕鯨船隊可以進駐,成為極富盛名的捕鯨基地和鯨魚加工廠。

在二十世紀初期,這裡一度十分忙碌、繁華,甚至當最富盛名、最具傳奇性的謝克頓船隊由於帆船損毀,受困於南極的那兩年,也曾指望在較有人煙的欺騙島上可以找到救援。如今這裡只剩一片荒涼的廢墟,錯落著一些鯨魚骸骨、半被掩埋的傾塌房舍和棄置的老舊飛機。也正為如此,它就形成了我連作夢都夢想不到的超現實景觀。

左邊缺了一個大口的山崖被稱為「海神的風箱」,踩著軟軟的黑沙,爬到上面去看,可以看到一片比煤還黑的黑色沙灘。

再來的這張〈高原雨雲〉也是我的得意之作。

拉薩市的海拔大約三千多公尺,但我們並不知道,去神話般優美的那木錯湖要經過一個五千多公尺的峰口。

我們一路上說說笑笑,並認真搜尋路過的風景。

我的印象是,沿著河谷兩邊的風景其實都不錯;偏偏山脈外的那些若隱若現、更高更遠的山脈不時提醒你,只有在那邊才蘊藏著終生難得一見的神級景觀。沒想到在這條凡間的大道上,我就親眼看到一個天啟般的神聖美景。

我們停車休息的地方,應該是一個正式的賽馬場,或是專門舉辦活動的地方,面積非常的遼闊。

但是更遼闊的,是建築物四周這片廣袤的高原,以及高原上急遽變換的氣象。常常爬山的人都知道,雲在山頂上走得特別快(其實只是更接近了),在西藏高原,它們當然就走得更快了!

所以風雲的變換也特別的快、特別的巨大。

這張照片中,我所拍攝正在下雨的遠方,不久就淋到我們頭上來了。

雖然是夏天,雨滴還是帶著冰河般的沁涼;使我想起《地球之島》中的兩句詩:

「冬天在霪雨中結束

就像一座冰山在空中溶解……」

本文摘自《遠在咫尺:羅智成攝影之旅》,即將由聯經出版。新書發表讀劇會6月1日P.M.7:30在誠品信義店6樓視聽室 (台北市松高路11號)舉行,免費入場。


  人文薈萃

楊牧榮獲2016年國際瑞典蟬獎
丹墀/聯合報
瑞典蟬獎(Cikada Prize)評審團主席Lars Varg□於5月6日函告詩人楊牧,祝賀他榮獲2016年蟬獎。此一詩獎創立於2004年,乃為紀念1974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瑞典詩人哈利˙馬丁森(Harry Martinson, 1904-1978)百年冥誕而設。由於馬丁森生前宣稱自己的詩藝深受東方詩歌啟迪,蟬獎設立的宗旨在於肯定東亞傑出詩人的創作成就,近年由瑞典學院資助,希望藉此讓東亞詩歌在世界詩壇受到應得的矚目。

除了推崇詩人傑出的作詩技巧之外,蟬獎同時標舉詩人面對歷史橫逆勇於發聲的生命韌性與真知灼見。歷年來得獎者依序為日本詩人宗左近(1919-2006)、金子兜太(1919)、韓國詩人高銀(1933)、申庚林(1936)、文貞姬(1947)、日本詩人水田宗子(1937)、中國詩人北島(1949);去年首度在日、韓、中之外,由越南女性詩人黃氏意兒(Hoang Thi Ý Nhi)獲得。楊牧今年代表台灣獲得第九屆蟬獎,別具意義。這意味著此一重要詩獎繼去年跨出東北亞之後,進一步擴展其所涵蓋的東方版圖,轉向南方,發揚東南亞詩歌創作的活力與格局。對楊牧而言,接續2013年獲得紐曼華語文學獎,這一由瑞典學院頒授的榮譽更奠定了他在東亞詩壇的經典地位。由瑞典漢學家馬悅然教授精心選譯的Den Gr□ne Riddaren Dikter Av Yang Mu(《綠騎:楊牧詩選》),瑞典文和漢語對照本,2011年在斯德哥爾摩出版,這本詩集向北歐世界見證了台灣現代詩的巔峰成就,楊牧獲得蟬獎實至名歸。


【校園.駐站觀察】蔡逸君/人生若只如初見
蔡逸君/聯合報
由台積電文教基金會、聯合副刊主辦的聯副文學遊藝場「校園」徵文,共收到312篇來稿,由楊富閔選出47篇進入決審,蔡逸君決選出10篇優勝作品,以文字交流我們對校園共通的美麗回憶。(編者)

優文很多,個性較少

三百字要寫校園頗有難度,說故事太短,談感覺又太長,沒那麼好下筆。每個人所經歷的學校時空且大且遠,及至找到標的寫就,往往發覺其所摹寫,套在任何場景情景都可以,缺乏獨特處。所以此次徵稿優文很多,但個性較少。

校園生活大抵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階段,到學校上學,與許多新鮮的和各種第一次的相遇,發生在小學到大學校園中,千百學堂各式各樣的啟蒙在教室內外,學校內外進行著。只停留在初見,正是多數人回憶校園生活大都充滿美好印象的因素,那時的我們還在學習,對萬事萬物滿懷好奇熱情和善意。或許應該說在此成長階段,我們還沒習得那麼多惡,對於校園內純真美好的情感是真誠的,並不是捏造的,特別是事後在此刻遙遠的回想當時年少時,我們再一次讓自己的心接近原始本然,拋開不必要的包袱枷鎖,純然地回憶著校園的美。而感受過這種美的人,即在醜惡之地仍有冀望,他知道人心曾經純潔閃亮,一如在校園裡和同學友伴經歷的成長,學習,情誼,合作,那個停在只如初見的好感善意,永遠定格在我們腦海不朽,越是年紀小的校園越是充滿懷念。人需要保留這種初見的憧憬和愉悅,甚至在夢的一隅保存它,因為在現實中我們多麼荒枯與匱乏──就別假裝忙碌是充實了,我們多麼希望回到未被社會化玷汙的校園生活,至少在那裡我們可以盡情歡笑和痛哭,而不會被嘲笑地認為是幼稚的表現。

詩意的表現,清爽的氣質

以下就來說說入選的十篇文章。

〈無題〉:充滿詩意的表現手法,寫出課堂上百無聊賴的枯燥,既然考試這樣無趣,何不讓想像飛翔到外太空去。我小時候也曾幻想,有隻大恐龍來把教室踩平,老師就說恐龍已經絕跡,我怎麼也不信,癡癡地等待。

〈關於操場〉:好純真清爽的氣質,乾乾淨淨的回想描寫著淡淡的情誼,那些最簡單別無所求的交流,最是雋永悠長。在操場上我們與友伴追逐,你奔我跑,直到影子拉長,我們一起跑進夕陽,躲在時間深核裡。

〈課堂中〉:坐在教室內的我們,誰的眼睛和心思不常常向著窗外窺探呢?除了粉筆摩擦黑板的聲音,窗外樹上鳥叫蟬鳴,甚至花開的動靜,都是校園生活不可抹去的記憶。那隻陪我們上課的雀鳥或松鼠也會在畢業後繼續住在我們心上吧。

〈藝文走廊〉:不管製作教室後牆的布告,或班際海報比賽,小學時我們曾經是五育並重的,高興的畫圖,作文,勞作,成績特好的與得獎的便會張貼在校園內象徵榮耀的藝文走廊。也不知從哪時起,方向漸偏,一一放棄在升學上不具優勢的美術,音樂,跳舞等等文藝,大人們說這些無關未來的前途出路。啊,我們曾那麼驕傲可以在藝文道上發呆著美麗夢想。

青春的任性

是無理卻迷人的

〈自在〉:青春的任性是無理卻迷人的,就是要這樣,就是要那樣啦。日後我們才領悟這樣與那樣往往不是那樣與這樣。順從反叛,自大自卑同時存在,少男少女心情起伏如波浪,說自在也不完全,但我就想穿改過的褲子裙子不要管我啦,我的青春只有一次,你還得起嗎?我又沒惹到誰。

〈蟄伏〉:孩子對學校,教室,上課的恐懼是難免的,若一開始心中烙上不好陰影,那疙瘩往往卡著不舒服很久很久。小學低年級時,我每天早晨哭著寫作業,只因前晚玩得很快樂。喔原來快樂是要付出代價的,若你沒按規定來,還要受處罰呢。一個規範能適合全部的人嗎?我想我們都曾經有某種原因,落寞地獨自一人藏身校園中,感到無比孤單,全世界離我而去。

〈逃〉:逃經常被視為軟弱,可從另一面來說它具備無比勇氣。做一件違背大家的事,不跟眾人站在同一陣線,不管事情的好壞,都不容易。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我就是不想要。被稱作膽小鬼小老鼠也沒關係,那個針頭火燒過,打下去起水泡很痛的,而且留下疤很醜,笨蛋才不逃。不打就是不打,讓我生病死了算了。

校園內真正的麥田捕手

〈校園特攻隊〉:我的年代是諸葛四郎,經常戴的面具是史豔文和星星王子。一樣成群結黨,但不為霸凌或躲霸凌,而是為了正義。同儕同氣力量特大,斬妖除魔,面對虛空與未來,誓言除掉世上的壞蛋──怎知道日後自己似乎也成了當時認為的壞蛋一枚。說說英勇事蹟吧,嗯,就是被老師發現亂砍樹木花草,被罰站在教室後面寫悔過書,嗯,但英雄是不死的啦。

〈躲避球〉:算術不靈光,幸好作文還會寫,書法像鬼畫符,但勞作風箏誰都沒有我飛得高,畫老虎畫成狗,沒關係我唱歌唱得很大聲。教室內的不行,教室外別想跟我拚,我跑得快,我跳很高很遠,單槓可以撐一整個下課時間。打躲避球喔,我是打不死的,就算我方只剩我一人,我還是要撐下去反敗為勝,痛與汗水是我在校園內唯一的驕傲。

〈煮開水的老王〉:這個已經在校園消失的人物,終小學六年時光是我最好奇印象深刻的風景。老校工脾氣暴躁,嗓門大,看起來像隨時要打人出氣,要是誰敢靠近他工作的爐房,他瞪眼就能嚇死你。他孤單,絕身一人,所有人都放學了,包括老師也走光了,只剩他守著學校。我後來想想,他的工作環境那麼悶那麼熱甚至是危險的,所以他必須把所有的孩子都嚇得遠遠的,遠離災難和傷害,他是校園內真正的麥田捕手。

未來我們的回憶

將更精采更殘酷

我會挑出這批作品不是要來評述它們好壞與否,而是想與之對話,跟作者交流,讓我們對校園共通美麗的回憶和懷抱繼續延伸。當然,這世界變化快,今日校園早已被網路電腦手機侵入,還抱持浪漫於校園中漫步,未免太過愜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拖進廁所霸凌,管你是學生還是老師。現代校園更加開放,未來我們的回憶將更精采更殘酷,但那是另一角度的觀察結果了。


聯副文學遊藝場.校園.優勝金榜
本報訊/聯合報
優勝10篇(按貼文時間序):

甯康齊〈無題〉

莫彥〈關於操場〉

櫻雪恩〈課堂中〉

JAK〈藝文走廊〉

楊晴〈自在〉

朱彥蓉〈蟄伏〉

路人甲〈逃〉

陽綿〈校園特攻隊〉

鄒惠蓉〈躲避球〉

賽夏客〈煮開水的老王〉

聯副文學遊藝場:

http://blog.udn.com/lianfu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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