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是帶著感傷的情緒,來這�堙A花東海岸的臺十一線,進行一場永無止盡的哀悼。然而,整齊的公路,拓寬以後的路面,再加上許多重新整理的舊日髒亂景點,似乎又不斷帶來無限的驚訝。 譬如,站在八仙洞登山步道的最高點,看著美麗海岸無線延伸,特別是涼風拂過一身的汗熱交際,忽然又覺得這一片的好山好水教人永遠不捨。
經過長濱,繞道衛生所拜訪T。他帶我們去吃當日撈獲的鮮美海產,就在面海的餐廳。我望著這一片海域,回過頭笑著說:我想到了希臘愛琴海小島上的旅行。
夏日的愛琴海,不論是聖多里尼(Santorini)或米克諾斯(Mykonos)這些熱門島嶼,還是像基瑟拉(Kithera)這種罕有遊客的島嶼,只要有交通工具,如吉普車或摩托車,總是可以四處遊蕩。敏銳的觀光客自然會在傍晚時分繞到島的西岸,只要有任何岔路朝向海洋,自然就可以朝它駛去。那�堨眶M有一個小漁港,港口必然有一家小餐廳,餐廳必然沒有提供菜單,只有當日新鮮捕捉的海產,而且都是手法高超的碳烤,這永遠都是唯一的一種料理方式。當夕陽落入海洋,呈現不同角度、不同風格的千變光澤,海鮮加上店家自釀的冰涼白酒,人生夫復何求。
在蘭嶼工作近四年的T,來到長濱也恐怕是同樣漫長的時間,不知安居在這海岸的一切感受如何?我來不及問他,也覺得不一定要問。他必然是滿意,甚至是得意的。當我說起希臘時,他急急說那樣的碳烤料理太可惜了,還不如這邊的一切:生食的生魚片,白煮的龍蝦,清蒸的新鮮魚。他的驕傲,已經說明了他的滿足。
我也曾經如此得意過,甚至到現在還是如此。任何人只要住過幾年,甚或只是幾個月,恐怕都會因為對東部這一股強烈喜歡而不自覺的驕傲。
那一天離開了長濱往臺東的路上,T急急又打手機來,提醒不要忘記成功的水族館和都蘭糖廠的咖啡。我們沒去成功港,先是在東河停下來,吃了一個東河著名的包子。太好吃了,忍不住,再買一份。
我們也去了都蘭糖廠的咖啡館。小小的舊屋,木頭建造成的主體結構,像昔日派出所房舍的模樣。招呼我們的老闆娘竟然是八個月前才來的,原本是在臺北某全國性知名的雜誌當編輯。糖廠另一端有幾位原住民藝術家正忙著新的藝術品。我們沒去打擾,只是遠遠看望。
日子真的可以很簡單。這一點,我很早以前就告訴自己了,只是,似乎還少了一些東西,也許是勇氣,也許是某種能力,總是還做不到。
那一天晚上我在臺東市區有一個小演講。我站著,不曉得是前一天宿醉的疲倦帶來的生理遲鈍,還是純粹只是有種時空錯置的荒謬感,我的唇雖然很容易地繼續講著,腦海卻是想到臺下那些朋友的聲音,來自山和海真正的呼喚。
當夜車離開臺東,飆車的超速再加上雙黃線超車,在關山附近被兩位警察攔下來。他們檢查著證件,當我正擔心可能的罰單時,其中一位卻說:「還是要小心,前面測速照相很多呢。」那聲音如此誠摯,任何人都會感動的。
我擁抱著那一份感動,在花東縱谷的黑暗太空�堙A繼續這一百五十公里的溫暖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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