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嫁出去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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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01 第4721期  訂閱/退訂∣看歷史報份∣ 直接訂閱

今日文選 自從嫁出去以後 故事 娜塔麗亞•托雷多詩一束/糞甲蟲4首 人文薈萃 祖孫小品/捏鳥鳥 微意思/二則

今日文選

自從嫁出去以後 宇文正/聯合報 牛肉是相當兩極化的食材，要嘛就快炒，炒得青春鮮嫩，要不，就文火慢燉，燉到天荒地老…… 我小時候不吃牛肉，媽不讓我吃，說是算命說的。她的說法很可疑：「吃了牛肉會嫁不出去。」誰怕誰呀？可我大概潛意識裡從小就很想嫁出去，居然真的一直沒吃。一方面是誘惑不多，家裡本來就很少煮牛肉，可能是太貴了，何況不讓我吃，媽也就幾乎不買。周六半天課，放學後跟同學們在中華路一帶晃盪，同學們點牛肉湯麵（吃不起牛肉麵），我就點陽春麵，看那湯汁烏漆嘛黑的，也沒有特別的渴望。 工作後誘惑漸漸來了，去麥當勞，我只能點麥香雞或麥香魚；大家吃合菜時，我得避開牛肉不夾。最擾動我心的是離開財星日報同事們給我送行那次。我當過一段時間產業記者，幸運的是，無論在上市公司認識的經營者或是我的同事們，都對我這股票白癡極為包容。我離職轉到時報跑文化新聞時，正值台灣股市一飛衝天的大多頭時光，業界出手豪闊。大家為我送行，到一家昂貴的鐵板燒吃套餐，其中的腓力牛，我搖頭說不吃牛肉，作東的主任滿臉遺憾：「那──只好把妳這一份分給大家囉？」我聽大家嘖嘖稱頌，第一次感到不吃牛肉是件可惜的事。 結婚後我就開戒了，反正已經嫁出去啦！但大概被制約了，買菜時還是自動避開牛肉，只在餐廳裡吃。倒是過去有十年時間我們家幾乎不開伙，偶爾周末興致來想在家吃，但小家庭一餐的菜很難買，太多配料會浪費掉，於是多半選擇牛排、炸蝦、燙花椰、玉米筍這樣的簡單組合；有次大哥大嫂來，我以此招待，他們十分配合：「我們也要海陸！」 煎牛排的訣竅，我認為就是選好的牛排，不要太薄，有點油花。常溫下靜置一段時間，不要醃，大火煎三十秒，翻面，翻個幾次，感覺表面微酥即起鍋，放瓷盤上，沾點海鹽、黑胡椒即可。我跟兒子這點很像，都不喜歡雜七雜八的沾醬破壞原味。 經常的對付牛肉，是直到做便當才開始的。每周「主菜」吃肉二或三次，牛豬雞輪著做，幾乎每禮拜都會輪到一次。這才真正好好地面對、研究牛肉這項食材。 牛肉是相當兩極化的食材，要嘛就快炒，炒得青春鮮嫩，要不，就文火慢燉，燉到天荒地老。 日常以薄牛肉片，爆炒青蔥，爆炒香根、洋蔥或芥藍。「爆」字是必須強調的，熱油大火，霹靂啪啦的環繞音效，實在非常rock，非常搖滾。因為牛肉在鍋裡不宜久留，我會把調味料如醬油、酒、醋、麻油等事先調好放碗裡；油入鍋後先放一小匙花椒粒小火炒香，撈掉，爆香蒜片或蔥段，大火下牛肉片快速翻波捲浪三兩下，八分熟趕緊淋下醬汁。這是最烈火青春的菜。 滑蛋牛肉溫柔些，牛肉要醃一下，蛋加少許鹽打散。肉片大火過油取出放進蛋汁裡，再燒熱幾大匙油，倒下蛋汁，鏟子畫畫漩渦，蛋液八分熟即盛起。 便當不宜帶牛排，但切塊的牛小排或沙朗、腓力，以小立方體在飯盒中出現還是會讓孩子驚喜。這時我會把牛肉先以醬油、太白粉、蛋白入味半小時，大火炸30秒即取出。之後炒杏鮑菇、甜椒、洋蔥或花椰，甚至，只加簡單的蔥屑、蒜末、鹽、黑胡椒。傅培梅的作法，拌蔥屑、香菜屑，滴幾滴麻油，也很下飯。 周末才有閒工夫，燉個紅燒牛腩、紅酒燉牛之類。紅酒燉牛肉前置作業拉得較長，切大塊的牛肉先要用紅酒、百里香等等香料醃個大半天，有作者從歐洲給我寄來香料，我只要聞起來味道不錯就亂加一通。然後敷一層麵粉入鍋煎一下，鎖住水份，取出。炒香蒜片、洋蔥，再丟回牛肉塊、洋里洋氣的蔬菜如西洋芹、胡蘿蔔、番茄、磨菇，三四大匙番茄醬拌炒，加一杯紅酒、兩杯高湯、月桂葉兩片，煮滾了轉小火燜煮至爛，加少許鹽、黑胡椒調味。我在巴黎吃過難忘的紅酒燉牛，至今還沒找出最相似的味道。有時懷疑，問題不在香料而在紅酒？有時懷疑，問題在場景？那是在零度左右的寒冬裡，我們一家在外頭愈走愈冷，躲進塞納河畔的小館子，橋的對岸正是巴黎聖母院。我們像法國人那樣，吃了很久很久。都聊些什麼呢？嘲笑爸比盤裡的牡蠣嗎？（他很正常地在巴黎吃了些生蠔，卻老被我們嘲笑：一頭牡蠣、兩頭牡蠣、三頭牡蠣……真是不可理喻的一對母子啊）我只記得第二天，巴黎下雪了。 我的胃口其實更喜歡中國式的燉牛腩。把整塊牛肋條放鍋裡煮半小時，撈出切塊，熱鍋炒香大蒜、薑片，放回牛肉塊，加米酒、醬油、八角、糖拌炒了，倒回原鍋濾去雜質、浮油的牛肉湯，小火燜煮至少一時許，加入白蘿蔔再煮四十分鐘。算算這一道，真得託付浮生半日。我常把稿子或書拿到餐桌上，伴著八角放逸的市井煙氣，一個下午，這邊讀讀，那邊望望。從漫著霧氣的玻璃看湖上白鷺鷥獨自覓食，不免想，如果當年早早就吃了牛肉而嫁不掉，我又將過什麼樣的人生呢？ TOP 故事 羅蕙蕙/聯合報 你愛聽故事嗎？我喜歡說故事，但不盡然都是快樂的，你要聽嗎？ 等待落葉 我返台剛加入位於新竹的研究機構時，在新進人員訓練時，認識了面容白皙的她。由於工作上並沒有交集，偶爾見面也僅止於點頭寒暄。大概是幾個月後，在院區路邊的欖仁樹下見到她仰著頭望著樹梢，我好奇地問：「在看什麼？」「在等欖仁葉掉落。」看我一臉茫然，她說：「我肝不好，聽人說要喝欖仁樹的葉子泡的茶。」「要我幫妳摘嗎？」「聽說要取自然掉落的欖仁葉才有效。」我沒有再問什麼，只是喃喃地要她多保重之類的泛泛問候，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她還在仰望高大的欖仁樹，等待掉落的欖仁葉，一身單薄的衣衫與長髮，在秋風裡簌簌飄動。 三個月後，聽同事說她走了，肝癌末期。 鞋 父親於2009年因心臟病住院時，我們都不知道這次會是他最後一次入院。一路還與醫生請教移出加護病房後要裝心律調節器以及出院後的護理，堅信父親這次住院，與前面的眾多次沒有不同。直到母親要我去幫父親買一雙好走鞋，我才忽地了解這次父親的病情，不似我所期待的樂觀。 相較於母親對生死的豁達，我頑固地抗拒父親邁向生命終點的事實，並對於母親再三催我盡速買鞋的事，不甚諒解。直到父親插管並進入昏迷後，我才慌忙地到台北榮總前賣鞋的店去。鞋店老闆問我父親的腳有多大，我想起已經多重器官衰竭的父親，全身浮腫的模樣，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回神後，想起媽媽要我買一雙最大的尺寸，便跟老闆說要最大號的鞋。 兩天後父親心臟停止跳動，我們為他淨身更衣，並穿上這雙好走鞋，鞋子意外的合腳。 快樂的念頭 小時候看過幾次小飛俠潘比得的電影，對於潘比得因為有快樂的念頭（Happy Thoughts）便能飛的魔法深信不疑；也相信自己是因為沒有快樂的念頭，所以不曾飛起來。 直到兒子出世。 原來兒子便是自己的快樂的念頭，而且不用肉體真實的飛起來，只要一想到兒子，心就被快樂充滿，接著便真的飄了起來。 夫妻 好友的先生在一次意外中身故，由於兩人感情極好，讓好友久久無法走出驟失親人的傷痛。 同時間另一位好友發現先生外遇，在雙方協議離婚的過程中，好友的先生發現罹癌，好友慶幸已經在談判離婚的階段，自己不用照顧背棄家庭的先生，但同時擔心馬上要成為前夫的先生能不能熬過來，離婚後他是否可以繼續原來高薪的工作以負擔為數不少的贍養費。奇妙的是，好友先生的外遇對象在他抗癌期間不離不棄，並在好友離婚後不久，與這個男人結為夫妻。 幸福 父親愛吃杏脯，他常常用極重的鄉音喃喃自語地說：「吃幸福囉！」我聽著不禁真的感覺幸福起來。 夏日春心 十七歲暑期輔導的一場意外的悸動，即便過了近四十個年頭，那夏日的春心擾動還是怎麼也忘不了。 炎炎夏日不得已參加升高三的暑期輔導，在那個時代，男女合校卻被各自孤立在不同的樓層，但是一群青春學子，跟升學拚搏的小小反抗，就在午後的國文課時發生了。國文老師高分貝的試圖喚醒一眾昏昏欲睡女生，卻在不預期的情形下，樓下飄來男生班的合唱：「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願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那青澀的歌聲，讓這些原本昏沉的女生，一個個掩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想是青春作怪。 音樂的聯想 每每聽到Stevie Wonder的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就會把自己帶回24歲的那年美國麻州的西部小鎮的秋天。 那年我剛到美國讀研究所，在想家、適應新環境與繁忙的課業的間隙中，雀躍地參加學校為國際學生所舉辦的舞會，認識了先生。舞會中播放的音樂很多，但是兩人第一支舞的音樂，就是Stevie Wonder的I Just Call To Say I Love You。後來每當聽到這首音樂時，就會懷念起那個落葉的季節，還有自己怎麼也追不回的青春。 觸動你青春記憶的音樂是哪首？ TOP 娜塔麗亞•托雷多詩一束/糞甲蟲4首 娜塔麗亞•托雷多作（墨西哥）/李/聯合報 之1 牠們形塑糞球 圓圓的一如滿月。 牠們頭上頂著那東西 就像叫賣玉米片的婦人們； 牠們尋找世界的底層 貯藏那東西 有如貯藏著 神聖的傳家寶。 之2 火產於世界的地面層 一片柔嫩之葉在我眼簾安眠。 我的黑影走四步路 取悅我針刺的外殼抖顫。 一座花園是我家 我背上扛一隻蒼蠅讓我成半透明狀態。 我的手掌是一片葉子 而向我致意的每一事物 我回以我腐臭的乳味。 之3 我坐在一個影子下方 我的背是一片垂下的玉米葉。 悲傷張開犁溝 就像土地被播種時。 世界的灰塵 在我眼裡碾磨。 雨的香氣， 在閉塞的天空邊緣上方。 之4 世界變暗了 泥漿四溢，河海奔馳， 藍綠色的太陽來到且擦拭男人們的眼睛， 大地從花和植物吸水， 一陣震顫而從它的裂縫， 出生第一個男人。 ───────────────────────────────── ●娜塔麗亞•托雷多（Natalia Toledo, 1967-）是以墨西哥原住民薩巴特克語（Zapotec）寫作，且自譯為西班牙文的墨西哥女詩人。出版多部詩集，並曾於2004年，以詩集《黑橄欖》（Olivo Nergo）獲頒國家內薩亞爾科約特爾（Nezahulalcoyotl）文學獎。這是以一位詩人（1402-1472）為名的獎項。以糞甲蟲為名的四首詩，有一種特殊的自然生態視野。從糞甲蟲觀照女性的人生形影，栩栩如生。娓娓道來，彷彿一個墨西哥有原住民意識的女詩人述說著自己，探看著小小昆蟲的生命有感而發的人間風景。 TOP

人文薈萃

祖孫小品/捏鳥鳥 張輝誠/聯合報 張小嚕進入四歲之後，開始捏鳥鳥的習慣。 洗澡時光著身子，捏；洗完澡，隔著褲子，捏；睡覺前，拉開睡褲，捏；看電視時，不由自主，捏。問他為什麼捏，他說：「很好玩喔！鳥鳥會硬硬的！QQ的！」 十樓阿嬤看到張小嚕一直捏鳥鳥，就跟我說：「恁子想要放尿啦！」我說不是啦。我阿母就說：「無，那就是在癢！」我又說不是啦。我阿母得到最後結論，說：「這樣就是咧起秋！」我說不是啦。我阿母：「還不是，明明就是咧起秋，還說不是！」 我很難向我阿母說明，這是小孩的「性器期」（這個詞對我阿母來說簡直就是外星文），幼兒依靠觸碰性器官來滿足原始慾力的需求（咦？真的有點像起秋啊？），喜歡觸摸「手淫」自己的性器官，並從此逐漸辨識男女性別，如果這段時期沒有得到滿足，建立好的健康觀念，對小孩將來發展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但我阿母聽我說「這是正常的事情」頗不以為然，他說我小時候也沒有這樣（這點我不能反駁，但據說我小時候是我阿嬤帶大，所以我阿母的說法必須存疑），我阿母便常常制止張小嚕捏鳥鳥，我則常常制止她制止張小嚕捏鳥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張小嚕又在捏鳥鳥了，阿嬤又在制止他了，我又在制止我阿母了。就在我阿母稍稍停手，張小嚕捏鳥鳥又捏到渾然忘我之際，我問他：「你覺得怎麼樣啊？」 張小嚕抬起頭：「爸比，很好玩喔！我要把它弄得很硬！」然後他又發現一個重大趣味：「爸比，裡面有球球，我要把它擠出來喔！」 喔喔！這樣不行喔，青春小鳥會飛走喔！ TOP 微意思/二則 李進文/聯合報 天亮了 深夜一隻失眠的蚊子將我拖到左邊、扯到右邊，拉上又拉下，讓我這樣笨重的軀體像傀儡跳舞似的，最後，靜止在血紅的一小點，小點慢慢暈成大光明。 詭計 吻別時，你以舌將言語柔柔頂入我口，我以為那是愛；當脣與脣分離，我嘗到冷言冷語、我吞進唇槍舌劍。 TOP

訊息公告

•最深情的台北告白，讓韓良露說到你的心坎裡 那一段飲食體驗與街道時光，是城市身體認同的印記。時空流轉，在味覺的邊境上，記憶如果百味雜陳，卻正是我城台北緩緩現身的一刻。 •心導管團隊分秒待命 張�嘉 好心救好心 在心導管室分秒必爭，搶通阻塞的心血管；在醫病關係緊張的此刻，勇往直前做好本分事。這個行業很辛苦，但行醫近三十年的張�嘉，卻愈來愈愛自己所選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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